燕山一带,天寒地冻。微弱的太阳升起后,原野上枯草已穿上一层雪白的早霜。凌州城早已将各个城门关闭,只容许粮车进城,此时城外的驿道上一连数里空无一人。
一名黑衣男子从远处飞驰而来。北风猎猎,此人直似逆风飘行的沙石般向南疾行,七八丈一个起落,疾逾奔马。
韩铭从朱雀门飞下之后直奔南方,天亮时已奔出四五十里。火神已至,元靖必与其同行。塞北高手再不敢轻举妄动进袭逸云宫,太后便是安全的。
至于大燕国,存亡与否与己无关。凌州城唯一牵挂的只有师兄风雨亭了。
白芷山虽有两位天命强者,但廖无痕陆无尘都乃淡泊之人。功法练到一定境界,会深刻影响人的性格喜好。白芷山以风岚为功,待人接物举山皆是风淡云轻,宁静洒脱。
同为燕国两大武学门派,有别于火麟宫三垣星官七十二火灵及满山弟子这样门徒众多的泰山北斗,白芷山六百余年来烟火不盛,门徒了了。
若不是当世天命七绝,白芷山独占两席,以其三徒二师的小山弱派门可罗雀,尚比不上许多江湖镖局的偏僻分舵,遑论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高门大派。
掌门人廖无痕与师弟陆无尘与世无争专心修炼,早年间关外游历带回一对孤苦兄妹收为门徒。
兄妹二人以风为姓,兄长风雨亭。年方二十六岁。以白芷山声名之盛,燕国上下皆以为应为国贡献力量。为堵悠悠之口,六年前风雨亭于下山入青羽卫,三年前升任天威大将军。
小妹风雨晴,年方十七,长居白芷山侍奉山门。
十三年前兄妹二人踏入山门,短短七年后,风雨亭便进境天秀,风雨晴也进境天行,天下为之侧目。
须知名师出高徒。武学一道,天赋勤奋必不可少,但无名师悉心教导,也难有大成。当今天下,二十五岁前进境天秀的,只大燕国风少卿韩铭,燕帝元靖,天威将军风雨亭,仇池国百顷庄少主杨弘四人而已.
白芷山仅两师三徒,三徒自沐受恩师心血,故年纪轻轻享誉天下。
‘师哥,师哥,你终于出城了。’一阵银铃般的少女声音从驿道旁一棵大树上传来,莺雀般的欢呼声过后,一个灵动如脱兔的娇小身影从树上跃下,扑入韩铭怀中。
‘雨晴,你松开,被人看见像什么话。’韩铭猝不及防顿时温香满怀,在驿道中间竟手足无措。名满天下的风少卿毕竟还是一个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的十八岁少年。
来者正是白芷山幼徒风雨晴。尽管韩铭学艺多半乃恩师亲临凌州城教授,只在每年的中秋节前后上山小住月余,与风氏兄妹相处不多。但风雨晴对韩铭自小便十分依赖。
分别不足百日,风雨晴已传书两封,一封是小雪时节嘱咐加衣,一封是两日前催问韩铭何时归山。
‘师哥,你终于来了,我在这儿等你一夜了呢。白芷山距凌州城不过两百里路,飞鸽传书半日可到,知道凌州城被围后,风雨晴第一时间向凌州城派出两只飞鸽。
风雨亭很快回信,让她不必担心,青羽卫战备充足,勤王援军不日即至,并言明战事大于家事,不必到军中看望。
韩铭收到信后去留犹豫不决,竟未回书。
塞北严寒,风雨晴虽出身寒微父母双亡,但白芷山风帝风师宠爱有佳,更有同胞哥哥悉心照料,不曾受分毫冻馁之苦,谁料少女竟牵挂韩铭苦守冬夜。
‘师妹,你,还发着抖呢。来,披上师哥的衣服。’看着眼前乌发白霜俏脸通红的娇小少女,韩铭心中也涌上一阵暖流。
十一年前白芷山初次见面,风雨晴尚是一个整日只知调皮的天真女童,现在已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尤其是近两年,每一年中秋进山相见,便惊觉小师妹渐成大姑娘。
韩铭六岁便失去父母,原有一小三岁的妹妹也在韩府一场大火之后不知所踪。乱军回报已与上百韩府家奴一同在火中化为灰烬。对于眼前胜似亲人的师妹自也是关爱有加。
少女生日恰在中秋前后,每年韩铭都会从凌州城买些小玩意儿赠予师妹作为贺礼。从小儿爱吃的麦芽糖,到少女用的腮红头绳,直乐得风雨晴小脸满是笑容。
‘我不要!’少女突然一把推开韩铭,侧过脸去肩头直抖。
韩铭自知礼亏连忙赔笑道:‘师妹,师兄政务繁忙,昨夜才看见你的书信,于是连夜出城来见师妹。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此出现?’
少女破啼为笑道:‘真的吗?师哥你真好。师父说逸云宫是火麟一脉重地,风岚弟子不可乱闯,不然我昨天便到宫内寻你去了。师父说你一定会在近几日出城,我只好在驿道旁边等你。’
韩铭暗叫侥幸,小师妹虽娇俏可爱,却也喜怒无常得紧。往往一事不合心意便竖眉瞪眼责骂不休,连名满天下的风帝风君也无可奈何。
‘师哥,听说乌肃大军凶狠得紧,连那个北溟谷也派了恶人前来,我大哥他不会有事吧。’
终究是对长兄放心不下,在山谷里的一处密林中,风雨晴伸出双手在篝火上取暖,一双秋水望着一旁的韩铭问道。
‘师兄武艺高强,突破天选境界也只是半步之遥。火麟宫派出三十六位火灵混入青羽卫,加上青羽卫本便有许多其他门派的天行武士,战力不可谓不强。况且,我在城楼上还感应到了祝火神。师兄安全无虞。’
若非发觉火神已至,韩铭亦不舍独自离开宁太后风师兄。
‘那个凶巴巴的黄胡子老头也来了吗?太好了,师父和师叔都说那个老头打架可厉害了,是不是,师哥?’
韩铭哑然失笑,天下敢称祝星原黄胡子老头的也只有眼前的小师妹了。
‘师父师伯老人家近来可好?’与风氏兄妹不同,韩铭师承风君陆无尘。
‘哈哈哈,他们最近练功太过痴迷,这会儿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出山了呢。
韩铭顿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