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功法的传承,只在家族之内师徒之间。所以天下间的武者无不极其珍视自家功法秘籍,因为这是武道世家和名门高派繁衍发扬的根基。
武者修习功法的第一步,便是找到一处不受侵扰的道场。侵犯道场和偷学功法如同劫掠家财杀人妻儿,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天下武者都认同,非亲族也非师徒二人之间的功法传承,既是一份厚重的恩情,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等闲不亲传,一旦传功之后,二人便不再是等闲关系。
韩铭大约心读了一下《希声诀》,立即感受到它的神奇之处。以念力来传递声音,天行境界的老豫用起来,不过嗓门奇大,声闻十里而已。而做为天秀武者,不单传音更远,还可将声念直接传入天武者的识海之内。这便可以从传声一步跨越为传念。只是天秀武者的传念范围极小,只在周身一丈之内。
一门功法的神奇之处往往能令他人瞠目结舌,而只有身负功法之人,才明白前人所创功法真正撼人心魄之处。
依韩铭现在的理解,即便是修成传念神通,也不过传即刻之言到数米之外而已。然而《希声诀》却有如实物般在识海存在,虽看不见摸不着,韩铭却能感受到,那本发黄起皱的古籍仿佛亘古便存在一般。
用声念写就古籍的豫家前辈的传念神通,当是何等通天彻地。
老豫将功法赠予韩铭,却毫不居功。他自知境界低微,更无资格收风少卿为徒辈。一路上偶尔欲言又止。韩铭年纪虽轻,却自幼时便离家生存,长期背负叛国者之后的声名,让他敏感心细,很轻易便能捕捉别人的心事。
“豫老伯,你是否想知道我是如何从搜魂大法中恢复神智的?”
老豫面色一呆,显然被说中心事,却又连忙摆手道:“老朽奉赠功法实属无奈之举,韩侯不必介怀。至于韩侯如何逆转乾坤,老朽不敢打探。”
韩铭心中一暖,他见老豫一路上对昏迷的风雨晴照顾有加,对己也是关怀备至,颇具长者风范。他早年丧父失母,早把这位老者当作亲族长辈。于是,韩铭直言道:“杜太师派人找的韩府至宝,家父的培元大法,已在我身上。”
老豫大吃一惊,痴痴看着韩铭,一句话说不出来。
“老伯,我韩家的功法传承与你豫家相似之处在于都不是书本所传,不同之处在于,豫家的功法传给弟子也无碍师父境界。我韩家的功法却全在这一根元木之上。”
元木进入韩铭体内的一瞬间,一股清新之极的力量便在他的识海中炸裂开来,让他的意识立时清醒,过往所有发生的一切全都清晰得好像刚刚发生过。
现在,韩铭可以感受到识海不再像过去一样,能内观到江水般的流动,而是像一泓深湖般平静深遂。
湖水的中央有一棵绿意盎然的元木。元木在阁楼之中时,尚且是光秃秃的一根绿杆。此时,它却长出一片颜色几近透明的叶子。韩铭对战辛然之时,透明叶子便摆动起来,发出风岚念力直达经脉。
世事无常,福祸相依。培元之木本是韩府武者以本门意念心法所形成的识海中栽培所得。原无可能生存在韩铭习风岚识海。但韩铭当时识海一片混沌,所以元木毫不费力便落地生根。
待到元木之力吸收识海中的念力得以舒醒,韩铭的风岚功法绕树数周,最终化为一片叶子。韩铭才因祸得福,成为古今第一位修得两种功法的天武者。
而此时的韩铭还不知自己从此已注定不凡,当会成为华州大地顶尖的武者。
三人乘着马车一路向南。早春三月,当是万木吐青之时,但韩铭所见,尽是枯黄。
老豫的身子骨越来越虚弱,讲起话来细声细气,无一丝当初虎啸龙吟之势。风雨晴面色从苍白渐渐转为蜡黄,娇憨之状恍如隔世。
韩铭一路上只好不断为二人注入念力维持性命。
风雨晴偶尔会眉头紧蹙,似乎就算陷入昏迷,疼痛也未放过她。
一连十五六日风餐露宿,三人浑身酸臭,再加上风雨晴气息越来越微弱,韩铭决定找家沿途客栈住下。
此时已近江南,春风和煦不少。官道旁一家客栈的掌柜的正愁着没生意,陡然看见英气勃勃的少年驾着马车驶来,眼睛都看得直了。
“客官,里边请。里边请。”
老豫本是钦差,身上自然带着不少银子。掌柜的得了块元宝欢天喜地开了两间天字号上房。
韩铭合上门,对着漂着花瓣的满盆热水出神。掌柜的以为他们是一对丈夫送妻进城看病的少年夫妻,看老豫银子给得足,卯足劲头要奉承好。
风雨晴虽早已长成天下闻名的美丽少女,但韩铭心中的风仙子,始终是那个扎着总角的稚嫩姑娘。
对于师妹,他有的只是爱护,不关一点点男女之情。更何况,这么些年来,韩铭忧思缠身,从未有过风月之思。
师妹重伤在身,为她洗浴当然是自己分内之事。更何况,一年多来,师妹已不知多少次为自己洗浴。
韩铭慢慢剥去少女衣衫。一衣一带,极缓极慢。
风雨晴喝了一些参药后,气血稍旺。苍白面色中略有红晕,望之如春睡海棠。
少女肌肤似雪,胴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韩铭面前。
纵使韩铭心无邪念,也不由飞红脸颊,心跳极快。
韩铭托起少女纤纤玉腿,将她放入浴盆。
一片水汽中朦胧可见少女玉颈修长,酥胸浅露。一旁的黑衣少年衣不解带,拿起毛巾为她轻轻擦拭身体。
“师妹,他日你若嫁人,但愿夫婿不要怪罪于我。”韩铭心中默念道。
“客官,小的看您与夫人以及伯父三人风尘仆仆,着人入城给三位买了新款长衣。”韩铭刚刚将风雨晴抱回床铺,便听见客栈掌柜在敲门。
韩铭打开门,掌柜的向他作揖道:“客官,小的见您与夫人是外地来的,应当是南下去那鲤洛城。鲤洛城的百姓别的本是没有,最惯以貌取人。客官们最好像是穿戴齐整些才好进城办事。”
韩铭一言不发,丢了一块银子给掌柜的,后者立即眉开眼笑。
一刻钟后,韩铭抱着风雨晴来到大堂,着新衣的老豫早已在等候多时。见韩铭到来,老豫皱了皱眉头。客栈掌柜见老豫如此神情也一时吞吞吐吐。
“老伯?出什么事了吗?”韩铭奇道。
老豫听了,犹豫片刻,向掌柜砸吧砸吧嘴。
“客官,不是小的多嘴。都是为了您着想。小的不知您带夫人进城看医是要去天守阁。世人都说天守阁医术神奇,可那天守阁大门口,不知死过多少病人呀。”掌柜说道。
原来天守阁虽在武道上声名远播,在俗世中却无甚好名声。只因天守阁主歧庆阳医病恪守两个原则。一是看得上。二是看得起。
所谓看得上,是必须阁主弟子黄灵儿看得上,觉得值得救的人。才会施救。
所谓看得起,是指病人必须要出一件稀世珍宝来换自己性命。才会施救。
凡一条不符,任有千百病人每日哭声震天,大门依旧紧闭。任你有万千家财,滔天权势,只须天守阁大弟子一句话便可判了死刑。
“客官,小的在城里有一熟识的老太夫,保管药到病除。提小的名号,还包管给客观打折。”掌柜的介绍完天守阁之后,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少卿怎么看?”老豫问道。
“倾我所有罢了。我们走。”
说完韩铭抱着风雨晴,并老豫一起,三人头也不回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