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儿,不必起身。”杜川拦下准备起身行礼的云枫,坐在他床前,满目慈祥地望着少年。
云枫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冷。如老张所说,当上大师兄不久之后便会消失,必定是被杜川取走念力后身死形灭。
这大师兄的风险已然如此之高,被杜川格外看重的少主岂非更在水火之中?
“义父,我。。”云枫曾有意表现出对这位义父的亲昵敬爱,此时却再难演出来那种神情语气。
杜川拈须不语,手一挥,几名白衣人诺诺退去。
“枫儿,义父的练功秘法可曾操练过?”杜川问道。
云枫自忖有念力被雷如萱束缚在经脉之间,足可以假乱真,一时倒不怕被失破,于是点头道:“义父的秘法果然非同寻常,孩儿只是习练几天便觉进境不少。”
“喔?容义父探探。”
不待云枫有任何反应。杜川便扣住云枫手腕,催动念力涌入云枫经脉。
云枫只觉一股巨力传来,刹时腹内翻江倒海,全身血脉倒流,双目前凸,痛苦之极,比之断骨更甚。
“催动念力。”杜川的话透过痛苦清晰地传来,自带不可违抗的威严。
云枫依言,咬紧牙关,识海轻开。念力传入经脉,与入侵体内的强大念力接触的瞬间,一阵清凉之意传来,疼痛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老怪若是知道小爷念力已强,会不会马上决定牺牲小爷成就邪功啊。小爷可得藏着点,不可催动全部念力。”云枫双眼虽闭,心中却转过无数念头。
“莫再胡思乱想,催动全部念力。”杜川的声音又传来。
云枫心神一凛。窗外一众白衣弟子尚在羡慕里面的云枫独得恩宠,却不知此时,他们嫉妒不已的大师兄已在生死边缘。
“全力催发。”杜川又重复了一句,念力成倍地涌向云枫。
“死便死吧。反正我只是一个无人疼爱的孤苦人。”云枫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雷如萱淡然秀丽的脸庞。
强大的念力突然退去,云枫睁开双眼,见杜川一脸狐疑盯着他。
“怎么,怎么了?义父?”云枫面色苍白,口齿不清问道。
“枫儿,悦来客栈的马掌柜,可曾教过你功法?”杜川转过身去,望着窗外问道。
云枫心中一动,自知是催动全部念力之际,将马掌柜所教心法凝练的些许念力暴露。
“马掌柜当初见孩儿体弱,教过孩儿一些吐纳心法。义父有兴致,孩儿复述给义父听便是。”云枫坦然道。
“不必了。想来马掌柜也是一片好意。只是一心不能二用,一体难容二法。你既已拜入我傲霜门下,便应全心习练本门功法。”
云枫点头称诺。同时心中暗暗松口气。杜川关心起他的功法来,足可说明自己暂时安全。
“大概是我的念力太少,境界不够吧。”云枫到消失的辛然是天秀武者。显然,做为炉鼎,自己还不到火候。
杜川只是试探下自己功法几何,那股来自高阶武者的强大力量便如蚂蚁撼山般绝望。若真是动了杀机,只怕他杀自己不比杀一只鸡困难。
“天行武者,专注主修功法才是正道。跷脉冲脉,不是你应该接触的。修习跷脉摔断腿,你该如何给师弟们作表率?”杜川言语中不无怜惜道。不待云枫回答,他便从袖中抛出一瓶药物,落在云枫枕边。
“这是为父挚友,天守阁阁老歧庆阳亲手调配的灵药。每日晚间热敷,旬月可愈。”杜川悠然道。
云枫定晴望去,不过一平平无奇的小木匣。只是一股浓郁的药香提醒他,此物非凡。
“你的念力比义父预想的更强,勤加习练,加上义父的秘法,进境天秀指日可待。”杜川推门而去。窗外的白衣人也随宗主离去。
云枫全身一软,这才察觉到后背全是冷汗。
“如萱的功法果然有效,但骗得了老狐狸一时,最终难逃被老狐狸吸干识海用经脉尽断的下场。要尽快进境,还要骗过老狐狸。这便是说书先生口中的瞒天过海吧。”云枫为前程一筹莫展良久。直到天色渐暗。他才自省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这双腿医好。大不了,小爷逃走便是。”
“传昨日值夜人到我书房来。”杜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一刻钟后,一名白衣武士匆匆跑来回禀:“宗主,弟子到处找不到昨日值夜的师兄张京王焕,其他师兄弟也都不知二人去了哪里。”
杜川眉头一挑。张京王焕二人是自幼便跟随自己的旧人,断然不会叛逃。在这塞北苦寒之地,方圆数百里不见人烟,二人又能逃到何处。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川沉声道。
塞外荒谷中热闹起来,百余名白衣武士掣刀在手,三五成队在谷内四处寻找,口令声,脚步声不时传来,惊醒了敷药后本已熟睡的云枫。
云枫醒来便发觉全身舒展,说不出来的舒服,简直要忘了半日前受的重伤。还没来得及感叹和欣慰,便听门吱哑一声被推开,杜川去而复还。
“枫儿,昨夜你到何处练功,可曾见过守夜的张京王焕?”,杜川目光灼灼望着云枫道。
“这。。孩儿。。”云枫吱吱唔唔道。他不曾编排过说辞,不敢直视杜川双目。
杜川不再言语,也不见他身形有何异动,一阵强烈的冰寒之气便扫遍室内每个角落。
云枫禁不住浑身颤抖,这阵寒气中包含的无边杀意令他胆寒。
“昨夜孩儿在谷外北丘练功。伤了腿后便独自回到卧房,张师弟听到动静还到门外关心过孩儿。”此话半真半假,并不完全是瞎话,云枫说过内心坦荡许多,转过头直盯着杜川的眼睛。
“然后呢?”杜川收回满室寒气,悠然问道。
“孩儿当然不愿麻烦守夜师弟,让他放心回去放哨后,便自顾自睡下了。”云枫这句话倒全是真的。
杜川留下一句好生养伤便出门而去。留下莫名其妙的云枫。
莫名关心起一个修为低下的弟子,并为此人首次赤裸裸地威胁义子。这位义父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啊。
云枫叹了口气,喊住一名独自经过窗前的白衣人。
“张师弟出什么事了吗?”云枫漫不经心地问道。
“死了。”白衣人毫无波澜地说道。
云枫心神一凛,抬头看向白衣人,却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容。
“你是?”云枫疑惑道。
“希夷山庄,苍影。”白衣人淡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