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都是天武者，可知元气从何而来？”老豫并不急着韩府故事，反而向篝火边的众人问道。
“天地之间自有元气，否则万物怎么生长？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吧。”一名武者说道。
“不对。天道无情，万物不过刍狗罢了，上天又怎会施舍什么元气来滋养万物。”老豫摇摇头，接着说道：“老汉虽然境界低微，但祖上也曾是名震华州的大能之士，有些旧书传下来，所以比各位知道的稍微多一些，且听老汉讲来。”
众人每日吐纳元气，却从未想过此事，闻言不禁兴起，对老豫多了几分恭敬之心。
风雨晴给韩铭披了件衣物，也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老豫。
“这元气，乃是武道之祖留给世人之物。当初华州险境遍地，武道之祖怕世人难以生存，所以留下元气在这天地之间。”老豫说罢，故作高深轻捋髭须。
“这华州无边无际，生民何止万万，能留下这般供养万物元气的武道之祖，该是什么境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武道之祖的传说，流传下来的也只是只言片语罢了。你等可知，这华州的史书所记不过一千五百年的历史罢了。如果一个世家人才辈出，每一代都有天命之人，史书里也不过是三代人的见闻罢了。”
篝火边众人都是醉心武学之人，除本门功法之外的书籍所读无几。此时听到老豫的话，不禁一齐疑惑。
“一千五百年来，武者当道。元气是念力之源，我们天武者修行的第一件事便是凝神吐纳。打坐一个通宵所得，不过数口精纯元气罢了。如果有一种功法，可以让元气在识海涵养，一生二，二生四，生生不息，吐纳修炼岂非事半功倍？他可以边战边为识海补充念力，这样的人，岂不是越战越勇？”老者说道。
风雨晴和一众武者目瞪口呆，他们都是识海初汇的天行武者，深知念力珍贵。与人争斗，首先须考虑的便是如何有节制地使用念力而不至力竭战败。如果有这种识海无尽的功法，简直便是神仙功法。
“燕回韩氏家传功法便是可以自行涵养元气的《培元大法》。此园大树，尽是韩毅以天选境界的培元大法所植，不过几十年，便已长成巨木。”老豫说道。
“有这样的功法，韩氏岂非天下无敌？”一名武者问道，其余人纷纷点头，能突破元气的限制，这样的功法自然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培元功虽然元气无限，但天命境界以下，并无各种神通。只能少量用到冲脉跷脉，比常人力大敏捷罢了。力大远不如仇池国百顷庄，敏捷也远不如我大燕刺客家族希夷山庄。远不至天下无敌的程度。”老豫手拈胡须，得意地说道。他年纪虽大，境界却低微，难得被一群天武者众星拱月般尊崇。
众人恍然大悟，没有神通的功法，自然战力不强。但如果能修炼一门强大功法的同时习得培元大法，岂不是可以打败境界高出自己的武者？但世间还从听过有人可以同时修习两种功法的。
“传说韩氏先祖韩令明的培元大法所植大树，高入云端，百名工匠十年才锯倒，所得木料，足够数十万户百姓建造房屋。”
众人大吃一惊，风雨晴也不禁神往，原来师哥家门先祖竟是这样厉害的大人物，她连忙向老豫追问道：“韩老前辈也跟我师傅师叔一样是天命之人吗？”
“天命七绝固然称雄当今天下。但是韩令明，是传说中的补天境界的高手，后来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已经飞升仙界了。”老豫望着天上明月，悠然说道。
“补天境界？！那该是何等的神通啊。怪不得能留下神机宝卷。”众人感慨过后，齐齐望着沉睡的韩铭。祖上如此显赫的白芷山风少卿，竟失去神智，落得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家小伙。
“韩府满门只留下一个韩铭，拜在风君门下，培元功岂不是已经断了传承？冥王千里迢迢赶来，带走神机宝卷的同时何不将培元大法一并抢去？”一名武者不禁嚷道。
“培元大法是韩氏父子间口传心诵的家传绝学，并未留下一字。冥王想抢也抢不走的。当年火神和风帝风君都在此园，鬼母便是想搜魂也没有机会。唉，韩毅死时，风少卿不过六岁，后来改练风岚功，培元大法应当是断了传承。”老豫叹了一口气，望望韩铭，他祖上也曾叱咤风云，不禁有同病相怜之感。
世人只知韩氏一族勾结北溟谷后反燕，引来武帝讨伐。冥王也为了神机宝卷趁火打劫，韩府便在燕帝和北溟的夹击中化为废墟。
“老豫，你怎知这么多韩府之事，韩毅已经做到了天威大将军为何还要反，难不成是他们韩家想当皇帝？”一名武者问道。
风雨晴听到这里，转头看向熟睡的韩铭，这其中的原委，她已听马望山说过。家门遭遇无妄之灾，当年才六岁的师哥亲眼目睹父亲惨遭毒手。
人都说风少卿少年成名，前途不可限量，又有几人怜惜过当年的绝望男童。
月影朦胧，在这韩府废园中，只有这点点光亮。一行人听老豫讲起韩府旧事。
“韩氏一族到韩毅这一代，已五百年没有出现过天命以上的高手。但韩毅急公好义，光明磊落，武道中名声不小。后来结交武帝，被元宏引为莫逆之交。在与乌肃的战争中，韩毅冲锋陷阵，战功不在元琛之下。”
“被封为天威大将军后，太师杜川主动与韩毅交好。本来中枢大臣结交边关武将是大忌，武帝却以为是文武相和，不但不加警示，还在韩毅与杜川结为义兄弟时亲自观礼。”
“武帝元宏为防止冥王鬼母偷袭燕回关守将，请求风帝在韩府留下本命风铃。后来杜川与韩毅往来密切。当时韩铭不过三岁，杜川之女刚满一周岁，两边订下婚约，举国上下皆知大将军与太师亲如一家。孰料，最锋利的匕首往往藏在最松软的枕头之下。”
“两家结亲的三年后，风帝感应到本命风铃的警报，半个时辰便从白芷山飞到燕回关，与南下而来的冥王鬼母开战。风帝以一敌二究竟敌不过，风君及时赶到。四位天绝强者大战一天一夜也没有分出胜负，直将这韩府与边城毁成废墟。”
“武帝两天后才赶到燕回关，遍寻韩毅不见，却遇到恶蛟罗刹女。元宏用血燃心法击退二人，也自负伤。”
“三垣星官也从火麟宫赶来助阵，眼看双方将全面开战。冥王鬼母却主张休战。一场大战下来，平民军士死伤数万。好战如武帝也有了厌战之心。于是双方约定，白芷山，火麟宫，北溟谷，三十年之内不再参与两国战争。这便是燕回关之约。”
“此时，太师杜川才姗姗来迟。他告诉武帝，韩毅已投降乌肃，为换取高官，将祖传的神机宝卷送予冥王。拿到宝卷后，冥王当然宣布休战。”
“武帝怒火中烧，寻遍阴山才在一处山谷找到韩毅背着昏迷不醒的韩铭与一群北溟谷武者在一起。武帝质问韩毅，果然宝卷已赠予冥王。武帝便奋起神威，一人将所有北溟天行武者屠尽后，直攻向韩毅。韩毅未还一招，便被武帝亲手打死。”
“祝星原闭关结束才知道燕回大战，直奔阴山，将鬼母打成重伤后才知道盟约之事。于是火神也停手罢战，北溟众人带着神机宝卷离去。”
众人听了这惊天之变，身处废园之中，白日进山时又见几处山峰都被削平，无不神往当年天命强者之间的大战，当是何等的壮观激烈。
只有风雨晴满目柔情看着熟睡的韩铭。
“唉，可怜韩毅已身亡十余年，仍背负叛国之罪。”老豫一声叹息，也看向韩铭，似有无限怜惜。
风雨晴听了不禁眼泪直流，洒得韩铭满面泪痕。
众武者见老豫和风雨晴如此，便一齐噤声，再无人议论天命之战。
“老豫，难道，韩毅判国另有隐情？”一名武者问道
“嘿嘿，韩将军英雄一世，却毁于一个“友”字身上。神机宝卷原本是韩府秘宝，世上也只有韩毅与武帝知道此物的存在。”
“杜川与韩毅结义后，以韩将军待人之坦荡，日久也不免向杜川透露一二。杜川贪心顿起，但他当时不过天秀境界，自然没有能力抢夺。于是杜川将此事密报冥王，这才引来一场大战。”
“啊？杜川，杜川不是与韩毅同生共死，一同投敌，已经被三垣星官斩杀于阴山了吗？”杜川之事，众武者也听师长提过，自然不会不知。
“哼，杜川报予冥王之后，便将自己的未来女婿韩铭掳走。韩毅与马望山在城外大战，杜川以独子要挟韩毅，用神机宝卷换来韩铭的性命。”
众人无不大惊，齐齐望向韩铭。风雨晴已抱着韩铭嚎啕大哭。看着秀丽出尘的风仙子涕泪齐下，谁不恻然。
老豫虽饱经沧桑，也不禁动容，一滴眼泪滑落满是沟壑的老脸。
“天幸那恶贼杜川已死，不然，天理何处。”众人无不愤怒于杜川之恶行。
“哼，坏人遗千年。那杜川也没料到有人亲眼看到他掳走韩铭交给北溟四仙中的马王爷，还将他与北溟的书信交给武帝。武帝元宏回到凌州才知此事，杜川仓皇逃走，被武帝带领青羽卫追击。一家老小死于乱战之中，杜川不知所踪。”老豫似是陷入往事，抬头望月，满面戚然。
“以武帝之刚愎自用，自不肯承认错杀韩毅。不到半月，悔恨之极，暴病而亡。”老豫说道。
“老豫，你怎么对此事如此清楚？”一名武者问道。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此等皇家秘事，岂是寻常武者能知道的？
“杜川之妻本是吾姐，老汉当年是太师府贴身侍卫！”老豫长叹一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