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州城西北燕山深处原有一处宏伟庙宇,几经风雨,化为瓦砾遍野。旧木碎砖之间只存一座土地庙小而长存。
北方呼啸,小庙也处处透风。十几见方的室内,正堂是一对破败得几乎恢复泥土本色的土地公土地婆塑像,神台上落满土块草絮。台下两个蒲团,坐着一老一少两人。
年少男子向与他相对而坐的老者说道:“师叔,您教我的入定功夫我日后再练吧,快一天一夜粒米未近,侄儿实在是练不动了。”
本已入定的粗眉虎目的老者并不答话。
一柱香后,老者鼻息吁出长气,虎目生威,呵斥道:“入定一夜便支撑不下去了,你的境界还差得远呢。小子,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老夫能在武学上指点一二,你竟没有半分珍重之意。别以为你是皇帝便了不起。不是老夫护着。你早被北溟四怪潜入皇宫杀掉了!”
元靖没好气道:“燕国都城被围,举国将士奋力报国,身为一国之主,我却躲在这里,怎么安心入定。”
祝星原沉默半晌,对元靖说道:“既然心不在此,便随心去吧。想来北溟小辈知道老夫在此也不敢造次。蒋万圣亲自来的话,最好不过,老夫便可不再顾及什么盟约,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祝星原虽生性好斗行事果敢,却一言九鼎,不愿破约动武。但如是对方背约在前,便无顾忌。
听到祝星原肯放自己走,元靖喜出望外,他本就是喜动厌静的少年习性。这些天在此每日打坐吐纳,他早已厌倦。且国难当头,身为一国之君,血气方刚的燕帝每日只想御驾亲临玄武门,同满城将士一道抗击强敌。
若非在天命武者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被祝星原强行带到此地,此时,他应在凌州城上督战。
“师叔,侄儿去了,多保重!”元靖起身便走
背后祝星原喝道:“北溟谷罗刹女与焦成已离开凌州。当下只有天秀以下的武者和普通将士。只要不过于鲁莽,你就不会有危险。在逸云宫老夫没有对蒋万圣的爱徒出手,只是将你带出城而已。老夫料他不会再轻言开战。至于你们这些小辈,太平久了见见刀枪也是好的。”
元靖听了心下也有三分暖意,名满天下的祝火神对己关爱超乎寻常同门师叔侄。
贵为九五只在朝堂之上,此刻他元靖只是火神座下火麟宫门人。
于是元靖恭恭敬敬下跪叩首,祝星原闭上眼睛微微颔首。
冷风透骨,燕帝元靖也只是身披夏日所穿纱衣飞驰在路上。火贪功乃天下至阳至刚的功法,门下弟子自然不畏寒冷。
离城十里之时,已望见乌肃大军帐营。只见黑甲鳞鳞,白刃森森。塞外的兵士高大多须,铁塔一般的壮汉集结成的大军真将凌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兵士大多手持长槊腰挎弯刀,其中身长力大者手持五尺余长的狼牙棒,形像尤为凶悍。
当日祝星原带元靖出城时,乌肃军只前锋到达城下,安营扎寨,巡逻警戒井然有序,令元靖暗暗称奇。
如今乌肃大军虽已达二十万之众,却只闻马嘶而无嘈杂之声,运送辎重者,巡逻警戒者,设关盘查者人人各司其职,主军将领显然是治军有方的沙场老将。
燕国内视乌肃军为只懂打?谷的乌合之众,凭蛮力和游牧练就的骑术称雄塞北,非亲眼所见,谁能料到竟是这样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威武之师。
敌军虽众,但巡查盘问的不过是普通兵士。入夜时分,元靖击杀了一名离队小解的士兵,换上乌肃战衣,混入一支巡夜队伍。
元靖所杀不过寻常兵士,只负责在军营四周警戒敌袭。这是一支五十人组成的小队,人人手执火把,远远遇见有其他小队便大喝数声,元靖知道必是在对夜间口令。
四更天时,元靖趁着无人注意,俯身在干枯的蓬草丛中,脱掉乌肃军甲,在一片漆黑中向凌州城飞驰而去。
此时双方军士多数已入梦乡,以元境天秀境界的功力也只能微微辨路而已,普通的守夜士兵根本看不到火光之处的任何东西。天下又有谁能想到,堂堂大燕国皇帝会在四更天奔驰在凌州城外的原野之上。
“城下何人?!”几名燕国军士将弓弦拉满,箭尖直指护城河畔的一名黑衣男子。
数日前乌肃前锋越过长城穿过阴山后便在原野开阔的玄武门外陈兵十万,燕国禁卫军依托地势一部分在朱雀和白虎门外驻寨,保证粮?军械能安全运到城内,另一部分登上玄武门。
此时重兵对峙的玄武门下深夜出现来历不明之人,令守城兵士紧张万分。
“我要见风将军!”,元靖本就嗓声高畅,寂静深夜声音随北风飘上城墙,城上守夜将士数十人听得清清楚楚。
城上守军闻言怒骂道:“混账!你是何人,大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元靖闭口不答,抬右臂张开手掌对着城上火把,瞬间火焰如被浇油般暴烈。
守军吃了一惊,抬箭便放,数只箭矢急射向元靖。元靖也不闪避,一对手掌上下翻动,便将羽箭全数拨开。
城上守军见元靖肉掌翻动之间竟有火光微微,大喝一声,霎时呼喊声脚步声阵阵传来,不一会儿,城上便亮起数百支火把。
“臣风雨亭,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名高约八尺,魁梧异常,身披重甲的男子纳头便拜。城上守军瞬间鸦雀无声,须臾,山呼万山,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