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谷清净,尽管来人不断,但很少喧哗,其实也很适合独处。陈榆晨和叶璟川一直围湖踱步,时不时找个地方坐下来。
“你累不累?”行至半途,叶璟川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她问道。她莞尔,嬉笑说道:“我可比你年轻十来岁,应该是我问你累不累。”其实陈榆晨向来体力很差,不到万步便觉得疲累,只是今天精神极佳,身体也忘记喊累了。
“十来岁?你怎么知道我多少岁了呢?”
“之前来取海报之前一个学姐说你三十岁左右。”
“嗯,没错,我今年三十一岁,敢问小姐芳龄?”他笑起来总是一如既往地温和。
见他使用敬语,陈榆晨笑道:“小女年方十八,正是好年纪。”
“果然是小年轻,是我不该问。”说罢,轻笑着转过头去,又继续走着。陈榆晨低眉一笑,看了他一眼便紧跟着。景色宜人,倒也已经达到了散散心的目的,没过多久,他们便原路返回,返回的路大多是下坡,陈榆晨不禁有些向往地说道:“如果在这样的地方骑自行车下坡一定很刺激。”
“不过有点危险。”
“也是,不过我也没有自行车,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他们随意闲聊着,陈榆晨会谈到自己的专业,谈到某一门专业课的老师,谈到同学在公共课上的各种表现,谈到学校的一些活动,或者是食堂新出的菜品,叶璟川配合附和着,时而也会提及和他大学生活的差异,提到毕业前的一些趣事,与她聊天的过程中,他不怕多言,说到有趣的事,他跟着咧嘴笑,说到日常琐事,他即使无话回复也跟着点头,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着。
等到已经下山,校园的热闹重新席卷而来,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叶璟川送她到宿舍楼下,和她告别,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回了宿舍。
她一坐下,想起和他同游明溪湖,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约莫半个小时后,她给他发了条信息:学长,你到了吗?
到了。以后直接叫我璟川或者叶璟川就好。
好的,学长。
嗯?
陈榆晨对着屏幕轻咳了一声,笑着打字:好的,璟川。
嗯,以后就这么叫吧。
看完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她笑了笑,将手机放在了一边,随手拿了本没有看完的书,认真看了起来。
周末,陈榆晨睡到很晚才起,一起来便发现对床的邢薇薇在认真打扮着,邢薇薇从镜子里注意到她,一边画着眼影一边对她说:“你起来了?”
她戏谑道:“废话。”
邢薇薇莞尔,说:“今天我要去见我未来的男朋友了。”
“嗯哼?”
“上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他对我有意思,等到这次见完面,可能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邢薇薇眼影画完,面向她,故意撩撩自己前额的头发,“我美吗?”
陈榆晨自知她的自信与张扬,走过去,作势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也故意凌厉一些:“沉鱼落雁,亦不如也。”
“我就喜欢你这么装腔作势一本正经地夸我。”邢薇薇揉揉她的脸,说道。
“还不走?未来的男朋友可要等急了。”
“管他呢,老娘可不缺他一个。”
陈榆晨笑了,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她的手机铃响了,是陆展阳的消息:今天有空,中午一起吃饭吧,顺带把白大褂还给我。邢薇薇背上包,准备出门,“我走了哈。”
她“嗯”了一声,想了一会,还是撒谎拒绝了他:不了,中午约好和室友吃饭了,你现在在哪,我还给你。
好吧,你宿舍楼在哪里?
五号楼。
就是一号食堂那边?好的,反正也要去,我直接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你给我就好了。
嗯,好吧,谢谢。
过了五分钟左右,她就看到了陆展阳“我到了,你下来吧”的消息,从柜子里拿出装着白大褂的袋子,就下楼了。
看到陆展阳双手插兜地站在门口,低头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她走过去,打了招呼:“陆展阳。”
他转头,又低头,看到她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好歹也是只认识不久的人,你跟我见面就这么随便?”
陈榆晨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出门就忘了,你怎么这么多要求啊,我就下个楼,难道还要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吗?”
陆展阳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又撇了撇嘴,“也不是不可以。”她歪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要不是你帮了忙,不然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捶死你!”
她看到他大笑,更是无奈,轻声说:“你快走吧,这么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也不好,给别人看到又要误会了。”陆展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笑,朝她挥了一下手,淡淡地说了句:“拜拜,我走了。”
“拜拜。”
目送他离开,陈榆晨去超市随便买了点速食产品,可能是因为心虚,她中午不想去食堂吃饭。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张妍和卢蔚然都去了图书馆,简单地在宿舍吃完一餐,她给谢羽卿发了个信息:昨天又遇见了那个学长,聊天很开心,你也要加油,加油。
下一秒,便是谢羽卿的电话及时地打了过来。
“你又看见那个艺术生学长了?”
“对啊,我们还在校园里逛了逛,和他说话蛮舒服的。”
“嘤嘤嘤,我好像嗅到了爱情的气息。”
“嘤你个头啊,不是所有的男女关系都叫爱情好不好。其实我还认识了一个男生,和他相处感觉像回到高中时候,非常自然,也有点吵闹啦,我们说话半句不到就开始互相顶嘴。”
“我们不也是这么吵吵闹闹过来的吗?”谢羽卿在电话那头憨笑起来,陈榆晨深以为然地跟着笑起来。
“你月考完了?”
“对啊,昨天考完了,所以才有空跟你打电话啊,陈陈,你都不知道,这次考得有多简单,我考完那个物理,发现后面几个大题大部分都会做,我都怀疑我们班是不是一大堆满分的,还有英语,我作文都是打了一遍草稿又工工整整地抄到答题卡上的,还有......”谢羽卿兴奋地讲着这次的月考,就像她们从前那样,大概也是文理有别的缘故,从前她们每次月考完,总是喋喋不休地互相说着,不管好坏,毫无顾忌。
陈榆晨笑着回应她:“一听你这语气我就知道你这回肯定考得很好。”
“对了,”谢羽卿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办了新的号码?”
“没有啊,怎么了?”
“啊,我还以为是你,刚才我看了一下我的新信息,这周每天都有人发给我一句加油,也没有多说别的,就是‘加油’。”
陈榆晨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猛地想起之前的事情,于是激动地问她:“那个发你信息的号码你报一下,我好像知道是谁。”
谢羽卿将号码报给她,她甚至有些焦急地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高中时候存下来的傅少衡的号码,却是有些失望地回复谢羽卿:“不是,我想错了。”
“你以为是谁?”
“嗯......没什么。”陈榆晨不想说出他的名字乱了她的心绪。
谢羽卿疑惑地“嗯”了一声,嘀咕道:“那是谁啊,这个号码也没几个人知道。”
“说不定是哪个暗暗支持你的追求者呢”,陈榆晨忽而坏笑道,“好嘞,复读就复读,还魅力四射。”
谢羽卿“呸”了一声,“你乱叫个什么劲儿,去去去。”顿了顿,她接着说:“可能是发错号码了吧,我发信息问是谁,也没有回。”
“难道......是个广撒网的变态?”
“啊?别吓我,不过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哎呀算了,管它呢。”
没有在这个神秘的陌生号码上说太久,她们开始聊起一周的近况,大事小事,好事坏事,一一言之,就好像对方就在身边,寝室除了她没有别人,她放肆地说笑着,时而拍拍桌,用着夸张的语气词,等到谢羽卿因为午休要挂掉电话,她仍觉意犹未尽。
谢羽卿满足了陈榆晨对友谊最完美的定义,最好的友谊,可以无话无谈,也可以相顾无言,可以打打闹闹,也可以惺惺相惜,可以互损唠叨,也可以相互鼓励,无论如何,会有千万种方式,千万种表态,只因为是那个人,你心知彼此在乎,因此所有的事情都是最值得纪念的事情,所有的怀念,都是因为过去岁月里的自己和那些陪你度过漫长时光的人。
陈榆晨很感激,也很幸运。
“我要午休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也要好好学习,别给我树立不好的榜样。”
“好的,小学妹,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再好好学习。”
“去你的,我挂了。”
“拜拜。”
挂掉电话,陈榆晨又感觉有些饿,去宿舍楼开水房泡了碗面吃,午休完后简单梳洗,下午又投入了心理剧的排练,上次辅导员有建议陈榆晨可以在叙述自己的经历时想一些让自己感动或者悲痛的画面,意在让她飙泪,可是她之前都做不到,可能是无法与角色感同身受的缘故。
可是下午的排练,陈榆晨就莫名想起了她高二时和谢羽卿冷战了很久、然后最终是谢羽卿软下心来在她生日那天为她唱了首歌发给她,晚自习上课前提着一大袋零食站在她教室门口跟她说:“就你能生气!和好吧!”陈榆晨哭笑不得:“谁怕谁,和好就和好!”
配上心理剧组长找到的背景音乐,陈榆晨出人意料地热泪盈眶,其他同学称赞她“与角色共情了”,她摇摇头说:“是组长找的背景音乐容易让人的泪腺把持不住。”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的排练一丝不苟地进行着,台词不断精进,同学一度取笑说:“每次改台词比高中语文找语病还认真。”剧本做了细微的改动,使情节戏剧性更强烈,之后有辅导员又来视察他们排练,也不由得说:“大有进步,一定能过初选。”
这两周非常忙碌,专业课慢慢地开始有了读书作业,思修课也布置了小组课题研究,陈榆晨被陆展阳邀请到一组,每周三晚上会在图书馆研讨室讨论,陆展阳平日里看上去吊儿郎当、不思进取,但是每次讨论都很认真地记下来,也乐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倒令陈榆晨有些惊讶自己是不是对陆展阳的认识太表面了,他们有时也会在微信里一起讨论接下里的小组论文应该按照什么逻辑开篇,有时也一起去图书馆找资料,虽然陆展阳还是改不了嬉皮笑脸的本性,经常变着法子地让她气急败坏,但是课题研究却完成地异常顺利,连老师都夸他们小组“效率非常高”,这样也使得这两周虽然任务很多,但是也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十分疲累和吃不消。
她渐渐地也忘记了初识陆展阳的窘迫和尴尬,开始把他当朋友,有时也在微信里闲聊起来。体育课的时候,张鹏开始足球教学,最基础的是颠球,也是期末考试的一项内容,张鹏示范了几遍动作,教大家技巧之后让大家分头练习、不懂就问,陆展阳之前一直是校足球队的,基础很扎实,体育课便一直教陈榆晨怎么颠球,陈榆晨开窍了也教教别人。
“喂,陈榆晨,你怎么这么笨哪,你一直用脚尖足球会颠跑的,”他仰头捂了捂眼睛,表示难以入目,说道,“快点求我,我来教你。”
陈榆晨瞪了他一眼,“时间长着呢,谁用你教,走开!”
“我就盯着你看,看你怎么学会。”陆展阳左脚轻踩住足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陈榆晨也不理会他,就继续照着老师的方法颠球,却怎么也找不到窍门,最多踢了四个球就飞了,她连续捡球多次,看到陆展阳还在一边看着她,气恼道:“你怎么还看着我,快点走!”
陆展阳歪头,嬉笑道:“我反正也会了,闲着无事看看你怎么了?”
“自己会足球还选足球课,有本事选排球去。”
“排球我也会。”
陈榆晨语塞,只能佯装不理会他,继续颠球,开始球被踢飞了她还会跑着去捡,慢慢地也耐心尽失,这回她走过去把球捡了回来,明明是求助,却还是提高音量地对陆展阳说:“喂,过来教我!”陆展阳撇头一笑,拿起脚下的足球,“我就大发慈悲地教教你。”
他走到他面前,一边示范一边慢语道:“一般控制颠球的高度在膝盖高度左右,颠球时身体稍稍往前倾,脚尖发力,但是要稍微勾脚尖,不然就会像你这样把球踢飞,支撑腿的膝关节要微屈,也就是这样。”陆展阳指着自己的膝关节,接着说道:“当球落到低于膝关节时,膝盖、脚踝适当放松,并柔和地向前上方稍甩动,小腿、脚尖稍翘起,用脚的正脚背轻击脚的底部,然后向上颠,来,我再示范几遍,你认真看着,你刚才脚尖一直向外,导致足球的弧线向外,你自己注意看看啊。”陆展阳又亲身示范了几遍,一步步地拆解动作,每示范一步看她一眼,问她“懂了吗”,等到她点头再示范第二步。
陈榆晨起初还是成效显微,陆展阳嗔怒道:“你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学生,多来几次。”她又颠了几次,陆展阳会仔细观察指正她的问题,慢慢地,倒也能一次性颠十多次球了。
她连续颠了十三个球后,一脸自豪地看着他:“怎样,还不错吧?”
陆展阳轻笑着点点头,缓缓说道:“嗯,还可以,还不是最笨的。”她“切”了一声,却也还是朝他笑了笑,“谢谢足球小将陆展阳!”
陆展阳偷偷扯了扯陈榆晨的马尾,“不用谢。”她被他一扯,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你别蹬鼻子上脸啊!”陆展阳只是哈哈大笑,将球抱在手肘弯里转身走了。
......
忙碌而又有序的两周很快过去,直至校庆节目初选完,陈榆晨看到组长在微信群里发的一句:“我们的心理剧过了,能上校庆舞台了,大家再接再厉,真的很棒!”她也并没有很激动,只是欣慰地笑了笑,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努力从来不被辜负。
离校庆,还有最后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