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铭记蛮江镇的日日夜夜，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一个昏黄的日子。天很冷，祈安中学门口灰暗的广场上，落叶和发亮的塑料包装在秋风里游荡。李菲背着包，穿过广场上稀疏的人群。她在货架上拿起一瓶可乐，站在落地窗前喝。
“你爸还没帮你把手续办好啊？”我走进她。
“诶呀，我哪知道他。他这种人忙着忙着给忘了都说不定。”
“你看什么呢？”我问望着窗外的她。
“诺，”她用手指了一下，“姓张的。”
张学存穿着白色衬衫，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站在保安室门口，和李勉穿制服的保安讲着话。
“他有什么好看的？”
“我无聊不行啊！”她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你不是挺怕他的么？”
“谁怕他啦？”
“你不是之前还怕他的么？”
“哪有！”
“还没有！”
“有什么好怕的，”她说，“又不关我的事，真是的。”她仰头喝起可乐来。
我看了一眼她把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样子，又看着窗外。张学存和保安挥了挥手，离开保安室，走出校门，三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追了上来。
“张叔我先去整理东西了，”李菲突然跳起来，说，“我爸等会就来接我了。”她起身走进便利店后的房间里。
三个年轻人拦住了张学存。他们在和张学存说着什么。张学存满脸不耐烦，挥着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但却被三个人围住，站在原地。突然，张学存面色狰狞，对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大吼了一句什么。
我走出柜台，站到门口。店里没有人，我又向外走了几步。那三个围着张学存的人中两个女人，一个男人，看上去像是学校的年轻教师。吼完的张学存一发不可收拾。他继续大声说：
“你们一个个有完没完？到底你们是校长还是我是校长？嗯？”
“张校，”三个人中那个男人走上前，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和一把硕大的木质三角尺，“我们知道你是校长，可是你是校长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你就连下面那么多学生老师一点意见都不听了吗？”
“我哪有不听了？啊？你们的意见我有不听吗？”
“你听了吗？”旁边那个穿着高跟鞋戴着眼镜手里夹着一叠资料的女老师走上前，“我说我们给你写了那么多意见，你有采纳一条吗？我说你到底看了没有？你是不是连看都没有看？“
“我，”张学存伸出手指，一顿乱指，“我，我哪里没有看了？”
“你真的看了吗？”那个女老师逼问。
“我，我看没看关你屁事？”
“所以你根本没看喽？所有的莫名其妙的政策都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男老师我问。
“是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为了学校的发展做的安排？用得着你指指点点？我那个决定不是科学安排合理考虑了？”
“好你个科学安排合理考虑，”女老师说，“我说小杨在我们班教了两年数学教的好好的，怎么你莫名其妙就给调走了？我那帮学生和小杨之前相处得那么好他们初三了老师说换就换适应地过来吗？还有隔壁班的老陈，班主任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说撤就撤？科学吗？合理吗？你有给过一个解释吗？还有一班的老孙，四班的俞老师，五班的唐老师还有杜老师，我们年级被你搅得还有哪个班安宁吗？“
“我，我这是根据他们的职业表现做的正常调度！”
“好你个正常调度！”女老师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激烈，“你倒说说你提拔的那批人怎么回事？他们也是正常调度吗？啊？”
“你——”
“还是你心里有什么鬼？啊？”她叫着，仿佛要哭了出来。
“你个疯子！”张学存指着她说，“你在这样闹信不信我可以炒了你！”
“好哇！”女老师把手里的资料往地上一摔，眼泪流了下来，“老子还不想教了！”她转身走来，高跟鞋在地面上急促地哒哒响着。
女老师从我面前走过。另外两名老师追了过去。
张学存看了他们一眼，向另一条路走去。
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枯黄的落叶与角落的垃圾还在风里摇荡。所有人沉默不语，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惊异。
“喂！”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转过头。李惠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高举着一瓶可乐。”老板！”他挥了挥举起的手，笑了笑，“有生意，不做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