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昂走出了思政殿大门,裴撰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有些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虽然没有面对李昂时的战战兢兢,但他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他不知道等会儿而和李昂一起出宫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他更担心到了育才书店,岳风是不是能从容应对,也不知道李昂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而他刚才的奏对又是不是真的毫无破绽?他的心绪现在乱极了,但他也别无办法,只得走一步再看一步!
李昂并没有让裴撰等很久,他只换了一身便衣,便独自又回到了思政殿,见到裴撰正在出神,李昂微笑着上前说道:“爱卿,朕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今日还要借用一下爱卿的官轿,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裴撰的心里还是十分担心,再次进言道:“陛下难道真的不带两个侍卫吗?”
李昂笑道:“爱卿何必过于担心,朕向你保证,今日之行,只到育才书店,到时了了朕的心事,朕就与爱卿一同回宫,绝不拖延半刻!”
听到李昂做出这样的承诺,裴撰也就不再说什么,只低声道:“那就委屈陛下了!”
说完,裴撰便与李昂一起来到了翰林院外,裴撰命人将轿子抬到了无人之处,然后和李昂一起坐上了轿子。
裴撰本是当值学士,昨夜留宿宫内,今日侍讲完后,便可以回家歇息,所以这个时候他的轿子出现在宫门口,并没有引起值守的金吾卫注意,他二人很顺利的就出了宫!
因为李昂早有承诺,所以他并没有在出宫门之后,到街上闲逛,而是任由裴撰命令抬轿子的仆从直接前往育才书店!
大明宫距离东市的路程并不远,出了宫门,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明丰茶楼。
李昂虽然一直坐在轿子里面,但他却一直透过轿子的窗口,观察着街上的事物,到了明丰茶楼外,他便当即下令道:“快停下来。”
抬轿子的仆从听到轿子里的声音,立即停了下来,李昂笑道:“到了这里,咱们还是走两步吧。”
裴撰闻言,心知李昂是因为他们乘坐的是官轿,不想引人注目,当即微笑着说道:“一切听公子安排。”
李昂微笑的点了点头,伸手掀开轿子的门帘走了出去,裴撰也紧跟其后,随着李昂的脚步,朝育才书店走去。
育才书店与明丰茶楼相隔不过几十步,很快,李昂就看到了育才书店这四个字,他跨步朝店门外的台阶走去。
刚踏上第一阶石阶,他竟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店门两边挂着的对联,不禁有些出神!
“唯愿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李昂在心里默念了这两句对联,不禁暗暗点头,心想:“倒不知他是不是个与众不同之才!”
裴撰在一旁看到李昂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欣喜,心想:“五弟这两句对联,可真是绝妙之笔,陛下看来已经对他有了些好感,有了这好的开始,希望五弟一定要抓住机会才是!”
李昂停留片刻,就将目光从这一副对联上收了回来,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这书店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能够吸引如此多的学子,在如此冷天,竟然相聚在这书店之中!
他快步走进店门,便感到一阵暖气袭来,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书店里面居然有好几个火盆,里面的炭火烧得正红,向外散发着热气!
他不禁在心头感叹道:“怪不得这么多学子愿意到这里来,原来这里温暖如春!”
“哎?这篇文章怎么没有署名呢?”
“听说这是当世俊才所做的文章,其中所言,虽然多数实情,但却抨击朝政,岳掌柜怕招来祸事,也就没有署名!”
忽然,两个书生的议论之词传到了李昂的耳中,他顿时心生好奇,心想:“当世俊才?朕倒要看看,他的文章做得有多好!”
只见李昂快速向前走了两步,凑到了两个书生身旁,然后他就看到了刚才被这两个出生遮挡住的牌子,牌子上面写着“万古文章”四个字!
看到这四个字,李昂更是被勾起了兴趣,心想:“是什么样的文章,能当得起这四个字!”
他顺手拿起面前写满了字的一叠纸,开始仔细看了起来,才刚开始看几行,他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拿着纸的手也突然间使上了力!
显然,他的心被眼前的这篇文章所震撼,他像是忽然找到了知己,心中感慨万千:“如此人才,怎么没人向朕举荐!”
而一旁的裴撰此时也不知是怎么了,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些许汗珠,神色也颇显慌张,心跳陡然间加速!
裴撰已经来过几次育才书店,对于这放在店门口的所谓“万古文章”,他也不知见过了多少次。
他记得放在朝向门口的那些文章,明明是历代先贤所写的名篇,早已流传千古,放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现如今放在门口的居然是那几篇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拿出来的文章!
看着李昂的神色,裴撰的心里开始不住地打鼓,方才进门之时的欣喜之情,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此刻只剩了紧张和忐忑!
而李昂却像是越看越入神,看完了手里的篇章,又拿起台子上其他的文章看得起来,直到将台子上的文章都浏览了一遍,他才停了下来!
而他的手上,还留着那几篇没有署名的文章,他将那几篇文章看了又看,却怎么也无法从脑海里寻觅出这文章的作者!
这时,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了裴撰,转过头来,准备问问裴撰是否知道这些文章是谁所作。
然后,他就看到了裴撰额头上已经如豆大的汗珠!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这里面虽然暖和,但却没有热到让人出汗的程度,而且他的神色怎么看起来如此慌张?他这是怎么了?”
裴撰看到李昂满脸疑惑地盯着他,当即反应的过来,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到李昂的身旁,有些尴尬的道:“这里还真是有点热啊!”
李昂闻言,也不多问,将手里的几篇纸递到了裴撰的手上,问道:“你可知这是谁写的文章?”
裴撰尽量控制着内心的忐忑,接过李昂递过来的几篇纸,像是从没有看到过一样,认真的读了起来,片刻过后,裴撰摇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几篇文章,实在不知是谁写的!”
李昂见裴撰并不像是说谎,不禁感叹道:“唉!要是能和此人见上一面,促膝长谈一番就好了!”
“这位兄台,你也觉得这几篇文章中的观点堪称鞭辟入里吗?”
忽然,一个声音从李昂的身后传来,他见裴撰的脸色忽然一变,像是有些吃惊,大感好奇,连忙转过身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布衣棉袄,面带微笑,长得颇为清秀的青年男子正看着他!
李昂笑道:“正是如此,只是不知写这几篇文章的大贤身在何处,若是有机会与他相见,也可算是人生中一件幸事了!”
那青年男子笑道:“其实兄台若真的想见写这几篇文章的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昂吃惊道:“莫非这几篇文章是兄台所写?”
那青年男子笑道:“兄台误会了,在下哪里有如此好的文笔,不过是知道这几篇文章的作者是谁罢了!”
李昂拱手为礼道:“不知兄台可否代为引见?”
那青年男子笑道:“在下虽然有幸将他的文章刊印出来让天下学子一睹为快,但没有他的允许,却也不能擅自带人去见他!”
李昂闻言,不经意间瞪大了眼珠,脱口道:“你就是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