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一并没有答应让韦世豪帮忙，当然也不是说要指定王小明，只是说明天先自己先试试看，实在不行再让他们帮忙。
王小明几人稍微在奶茶店里聊了聊，然后在手机上订好了第二天的车票，只是到了饭点李一一跟付晓晓就回家去了。
王小明这几天都没怎么在家里吃饭，大都是在外面陪韦世豪一起。
今天当然也是一样的。
王小明问韦世豪吃了饭要干嘛，是不是还要去网吧。
韦世豪想了想说算了，明天收假了，今晚趁着王小玲不在想喝点酒。
王小明不会喝酒，他之前也没喝过，不过韦世豪说自己喝就行，两人就随便选了家路边的烧烤摊，点了点烧烤，然后叫了一箱子酒。
韦世豪有些心满意足的点起烟，前些天在网吧里虽然别人也抽烟，不过在王小玲旁边他总感觉抽烟不太好，今天下午在奶茶店里也不让抽烟，所以他这几天抽的烟其实不多。
也不知道韦世豪今天是怎么了，总感觉这个人很想喝醉的样子。
王小明自己是一直拿着矿泉水跟韦世豪碰杯，不过酒过三巡，王小明觉得这么喝，自己都尿急了，怎么这人喝酒喝的比自己喝水还多，却完全没有想上厕所的意思。
“酒真那么好喝？”
“不好喝。”
“......那你还喝。”
“有好喝的，但这个不好喝。”
“今天怎么想喝酒？”
“我每天都想喝，只是之前你妹一直在。”
“你喝你的，管她干嘛？”
“......小明，她真是你亲妹？”
“你要我说多少次啊，是亲妹。”
“那她为什么说不是？”
“因为以前她问我妈的时候，我妈骗她说是从垃圾桶里捡的。”
韦世豪笑了一下，“你觉得她信了？”
但他没等王小明回答，举起刚刚倒满的酒杯，一口喝完。
“那，我能追她吗？”
“......”王小明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好像就这么突兀的停了一拍。
“能啊，有什么不能的。”
“哦。”韦世豪又把手里的酒杯倒满，但却是直接把酒杯朝着王小明推了过去。
“喝点不？”
王小明其实不想喝的，但手却莫名的伸向了那个杯子。
“其实，我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不说，我就不舒服。”韦世豪见王小明接过酒杯，自己重新拿了一个倒上。
“那你说。”
“我不知道应该和谁说，因为其实我并不想把我自己这点破事说出去。”
“......”王小明举起酒杯，有些犹豫。
“我第一次喝酒，应该会喝醉的。”
然后两人碰了一下酒杯。
第一次喝酒，王小明觉得啤酒其实很苦，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宽这么喜欢喝。
韦世豪一边重复着倒酒喝酒这个行为，一边缓缓说着。
“你应该知道，或者说能猜到，我跟我家里人的关系不怎么好。”
“嗯。”
“我刚来泽献的那天，你就问过我，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但其实并没有。”
“你也看的出来，我不是那种会说话的类型，所以真要吵架，估计也吵不起来。我只是跟韦鑫...就是生我的那个男人，我只是跟他断绝了关系。”
王小明瞥了一眼韦世豪。
“我还以为你不是那种会幼稚到跟家里人闹翻的男生。”
“你要说幼稚的话，其实，也有这个可能吧。”韦世豪又点上了烟。
“我家里是干什么的，没跟你说过，韦鑫是搞房地产的。但是干的怎么样，家里具体有多少钱，其实我都不怎么清楚。”
“但小时候我听我妈说过，我...韦鑫至少也是A市里数一数二能赚钱的。但我从小就不喜欢他，现在再回想起来，也可以说是小时候不懂事，因为他很凶，也很刻板，我喜欢我妈，我妈从小就会陪我玩，家里买了游戏机是我妈陪我玩，买了玩具模型，也是我妈跟我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拼上去的。”
“我妈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她不会出去跟韦鑫的那群朋友的老婆们出去打麻将，去美容院什么的，她好像相比之下更喜欢在家里干点家务活。”
“韦鑫很少回家，而且每次他回家以后，就只会坐在沙发上，看书，看报纸，看杂志。但他只要一回来，我妈就不愿再接着陪我玩了，韦鑫一回到家，她就会去韦鑫旁边，给他揉揉肩，或者捶捶腿什么的。”
“平时吃饭的时候，韦鑫皱一下眉，我妈就会重新去厨房再炒一盘菜。看书的时候，轻轻咳一声，我妈就会去给他泡壶茶。”
“那时候我妈总嫌洗衣机洗的不干净，所以我家里的所有衣服都是我妈亲自拿手洗的。家里地板脏了，或者房间乱了，也都是我妈亲自收拾的，她总说我弄得不干净，不好，所以不让我帮忙。”
“我小时候不懂，但后来我就总是会想，为什么既然我家里这么有钱，就不能请个保姆，或者佣人什么的？”
韦世豪端着酒杯的手颤了颤，然后放下酒杯，重新给王小明倒上酒。
他的脸看起来很红，好像是喝多了。
王小明第一次见这个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男生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然后呢？”
“然后......我刚上初二那年，我妈就死了。医生说是平时工作时间过长，积蓄的心理压力大，导致血压升高，动脉加剧硬化致死的。可是我妈明明没有工作，所以我后来去上网查过，其实也就是俗称的过劳死。”
“其实从我初一开始，就经常见到我妈偷偷的吃药，不过每次我一问她，她都只说的是小毛病，还会赶我走...…我当时也就没想那么多。”
“所以那天对我来说，很突然。我当时正坐在教室里上课，班主任突然就把我叫出去，然后让我去一趟医院，说我妈可能出事了。”
“等我到了医院的时候，我妈已经走了。韦鑫就站在那里，我一边哭一边骂他，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葬礼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她很高挑，跟韦鑫一个年纪，但是和我妈不同，她是那种，跟韦鑫朋友的老婆们是一个类型的那种，因为看上去保养的很好，很年轻。”
“那天我跪在地上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朝着韦鑫走过去。”
“但我不想看他。”
“从那天以后，我还是接着每天去学校上课，但他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所以我几乎每天都是一个人在家，我买了电脑，每天就在电脑上玩游戏，吃饭的时候就下楼，或者点外卖。”
“快中考的那段时间，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反正就是那段时间，韦鑫给我打电话，说要让我去见一个人。”
“我听说韦鑫手底下几千号人，但那天他站在那个女人身边看着我的时候，居然让我觉得有些拘谨。”
“我还记得那天，他连我快要中考了都不知道，还问我什么时候放假。问我钱够不够花，不够可以再给他要。问我最近家里一直没人，是不是会觉得无聊。最后问我让那个女人做我后妈，问我同不同意。”
韦世豪眼里流露出了讽刺与嘲笑。
“我说我没意见，只是之后就跟韦鑫断绝了关系。”
“那个女人其实对我很好，我也看得出来，她是那种很有修养的女人，很多事情都会做的滴水不漏，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就连韦鑫手底下的很多事务，她也能处理的过来，很多人都会说，比起我妈，这个女人要更适合韦鑫。”
“但我不喜欢她，也更不喜欢韦鑫。”
“也许是从小就对韦鑫积怨，所以我渐渐的不只是不喜欢他，而是开始恨起了这个人，于是，我就跟他断绝了关系。自那天起，我没从他那里拿过一分钱，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这些都是我妈留给我的，有以前给的零花钱，还有后来她走的时候，单独给我的另外一张卡。”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他，我只是觉得，我妈对他那么好，可是我妈才走了不到两年，他就又找了个其他女人。我只是，为我妈觉得不值。”
“中考我没去考，就是因为这个。”
“他让我好好读书，但我不愿听他的，所以我染了头发，每天待在家里玩电脑，我想着中考我都没考，肯定也没有学校会收我。”
“但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弄到了A市五中。那天黄志飞把我叫出去，其实就是他后来叫来了韦鑫。”
“韦鑫打了我一顿，我反抗了，但我打不过他。”
“韦鑫居然还很生气，他说，我妈就是还在，也会这么打我一顿。呵，他凭什么？”
韦世豪垂下头，看到酒杯里倒映出了他自己的脸，充斥着阴冷、不屑、讽刺和压抑。
于是他有些生气地冲着酒杯吹了一口气，在酒水的晃动下，他才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到自己这张跟韦鑫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他凭什么代表我妈说话，凭什么说我妈会打我。他了解我妈吗？他连我妈生病了都不知道，他凭什么。”
“明明就是韦鑫磨死了我妈，他凭什么有脸说‘我妈要是还活着’这种话？”
“小明，你说，他凭什么？”
“......”王小明犹豫了一会，几次张开嘴，但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
“哈哈哈哈，”韦世豪却是笑了起来，“我也没有真的在问你。”
王小明总算是知道了这个人为什么平时无论干什么，都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原来韦世豪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是这么渗人。
韦世豪拿起桌上摆着的那个酒杯，端在手上，看了好久。
“小明，我喜欢你妹。”
“.......”王小明不知道为什么韦世豪转变话题这么快，但他即使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就开始追她了。”
“我...没意见。”王小明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了一下，顿了顿。
“哈哈哈，”韦世豪好像是觉得有些好笑，眼神里满是讽刺的看着王小明。
“你他妈，就连回答都跟老子那天一模一样啊。”他一边说，一边嘲笑着。
王小明也不知道韦世豪是在暗示什么，因为他这是第一次喝酒，就喝的有点多了。
只觉得脑袋里一团糨糊，什么东西都想不明白。
所以只是抬起头，看向了天上的那片星空。
距离农历上的十五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天上的月亮扁扁的。
一点也不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