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喜走后,雨山摊开案几上的简书,发现无论是加官进爵还是使节国书,都已是穆妍一手掌握,没有白虎印,自己这个国王就形同虚设。雨山在灯下看着这些奏章简书,越看越冒火,最后狠狠地将竹其摔在地上。正在这时,一个心腹内侍进来,见到满地的书简,并没有忙着拾取,而是走到雨山跟前,低声说道:“有人求见大王。”
看天色已近亥时,何人在此刻进宫谒见?雨山正疑惑时,一个人影悄然从大门进来,只见他披着斗篷,看不见面目,那人走近后下跪道:“属下拜见公子爷。”雨山听到是华子夜的声音,非常振奋,一把扶起,说道:“你终于来了,何故这身打扮。”
华子夜掀开斗篷,说道:“君辱臣死,微臣来迟,请大王恕罪。”
“恕你无罪,说说是怎么回事。”
“现在怒涛之城都是在穆太后的把持之下,这王宫守卫也已完全在太后的掌控之下,属下花重金买通宫中内侍,这才能够乔装打扮进来见大王。”
“没想到连个自己人都见不到,这么说我这个国王看来只剩这顶王冠了。”雨山一屁股坐在榻上,心情顿时暗沉下去了。
“公子爷切勿灰心,我们会誓死追随公子爷,我和孙辰他们已想到了扭转局势的主意。”华子夜跪在雨山面前,语气坚定。
雨山闻言,便点点头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
“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拼死一搏,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大王能做到两件事,我们就一定会成功。”华子夜说完,便凑在雨山耳边低语一番,然后说道:“现在是两虎相争,属下只能出此下策,望大王谅解。”
雨山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那另一件事呢?”
华子夜后退两步,跪下说道:“为了办成大事,我已经答应公子爷府上的门客,事成之后,各有封赏。”
雨山道:“这个自然,只要权力到手,自然会论功行赏,只是我的门客过千,各各都是追名逐利的人物,一一安排,恐怕难以做到人人满意。”
华子夜道:“大王现在不必为此烦恼,只要大王封我为巴国丞相,由我掌握人事调度之权,然后再细细安排,必然会让众人平服。”
雨山道:“丞相乃百官之首,自然会交给最可靠的人,莫非这就是你的志向?”
华子夜道:“大王说得不错,当今天下能人志士,莫不想匡扶明君,一扫寰宇,终结这数百年之乱局,立万世不朽之功勋,方不负平生所学。”华子夜说完就站起身来,继续说道:“当初我和鲍驹同时拜师修学,曾约定共同辅佐明主,不做苏秦张仪那样各为其主的师兄弟,大王大权在握以后,鲍驹定会遵从约定,离开明月前来投奔大王,以他的才华,大王一定会对他委以重任。这丞相是百官之首,由我坐镇,那他无论如何也只有居于我之下了。”
雨山闻言便觉得这事有些滑稽,惨笑两声说道:“原来你们读书人最在乎是位子,好,本王答应你,事成之后,封你做丞相。”
“多谢大王。”华子夜拜谢后,又在内侍的引领下悄然离去。
这一日,天气晴朗,王宫后花园里百花争艳,穆妍来到园中赏花,除了一大群宫女外,小叶子、蒋琮、潘荣祖和戴着金面具的聂无影都陪伴在身边。就在这时,内侍领着雨山来到园内,雨山对穆妍施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穆妍见雨山颇有些不悦,说道:“本宫难得清闲一日,大王来此又有何事?”
雨山道:“儿臣本不敢打扰母后,只是此事重大,必须奏报母后。”
“有何事这么重要呀?”穆妍不紧不慢地问道。
雨山道:“先前父王五十大寿时,周天子曾遣使送来一百金,依照天子心意,这一百金应该用来打造一辆马车,然后巡游过市,以彰显天子恩德,提醒臣民不忘拥戴巴王。现今那马车已做成,装饰周全,做工精细,儿臣今天前来特意请母后择日乘车巡游。”
穆妍听罢一愣,说道:“那本是周天子赏给巴国储君的,现在你既然已经登基为王,这乘车巡游的自然就是你了,本宫怎好夺你风头?”
雨山坚持要穆妍乘车巡游,说道:“母后威德昭昭,国人称颂,内安臣民,外抚众邦,乃我巴国最不可或缺之人,孩儿这国王之位,也是因为母后力挽狂澜,定鼎乾坤才得来的,所以受天子礼的理应是母后,儿臣万不敢受。”说罢就噗通一声跪下,摘取头上王冠,说道:“如果母后不答应,这王冠儿子也不敢再戴了。”
见雨山如此恳切,穆妍不便推托,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却之不恭了,你去选定个黄道吉日,让这玫瑰区热闹一番吧。”
雨山道:“日子已经选好了,就在三日后,大吉大利。”
穆妍点头道:“那好,就依你的,三日后驾天子马车巡游。”
雨山离开后,小叶子道:“大王怎么突然会有如此想法?”
穆妍道:“你觉得此事很突然,可本宫倒觉得这事非常自然。”
怒涛之城又开始喜气洋洋了,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灯笼,连树枝上都缠着彩绸,醉乡楼更不例外,门头上一朵红绸扎成的玫瑰分外耀眼。此时正是宾客盈门的时候,店里早已坐满了各路客商,店小二端菜上酒忙得不亦乐乎,那掌柜也正大把地收着金银。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掌柜抬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颤,原来是南宫虎趔趔趄趄地走了进来,店里伙计和好多食客一看到南宫虎那双阴沉的眼睛,便都有些发怵。南宫虎找个位子坐下,大声喝道:“好酒好菜赶紧上来。”
店伙计吓了一条,那掌柜一使眼色,一个店伙计便端来三样小菜和一壶酒放在南宫虎前面,南宫虎此时已有几分醉意,来此不过是想出出气,现在一看就三样青菜,再一尝酒发现不过是普通米酒,顿时大怒,一把抓住店伙计,说道:“你的耳朵塞狗毛了吗?老子要的是好酒好菜。”说罢就要动手,这时那掌柜一声怒喝,道:“住手。”
南宫虎见是掌柜,便狞笑道:“难道上次没挨够?”
那掌柜冷冷地说道:“将军的本事在下是领教过了,不过本店也立了规矩,将军来了就只能吃些素食淡酒了,因为我们怕将军喝醉了又在这里闹事。”
南宫虎眼睛一瞪,说道:“这是什么鸟规矩,就不怕老子拆了你们的店。”
听到这话,店里的十几个伙计便围过来准备动手,这时那掌柜的反而冷静下来,说道:“既然将军要在这里尽兴,那就满足将军吧。”那些伙计便都放下手里的家伙,给南宫虎端上了好酒好菜。
南宫虎本来心情烦闷,想在这醉乡楼发泄一番,没想到那掌柜突然服了软,心里顿时没了兴致,喝了一壶闷酒就有些烦躁,开始摔碟子打碗闹起事来。那掌柜及伙计皆不敢上前,这时食客中突然有人说道:“将军息怒,何必在这大庭广众之中因为些许小事而闷闷不乐。”
南宫虎回首一看,只见一个打扮儒雅的中年人走过来,那人虽无多大排场,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气,那中年人对南宫虎拱手道:“我家主人一直仰慕将军,想请将军到寒舍小酌一杯,不知将军可否赏脸?”
南宫虎此时已有些醉意,看不清对方的来路,便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将军去了就知道了,现在马车已在门外备好了,还望将军不要推辞。”那中年人语气和蔼,彬彬有礼,让人难以拒绝,更何况南宫虎本就不想拒绝,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过去的尊重开始变得稀薄,自己今天一进这醉乡楼就相当于吃了闭门羹,正没台阶下,见这中年人身份不低,再看那马车是上等良驹配华丽青铜车,显然其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于是南宫虎就欣然答应,和那中年人一起乘车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