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王的登基大典自然排场宏大,虽然不似寿宴的奢靡,但更有一种雄壮威严的气氛。巴国战胜楚国,天下莫不震撼,所以巴国的新王登基,列国纷纷遣使祝贺,大小部落前来纳贡,怒涛之城一时间冠盖云集,景象极盛。
杜伯照例忙碌起来,见那些使节都携重礼,唯有周天子特使姬眉仍旧是打扮寒酸,礼物单薄,被众人鄙视。雨山如今登上王位,难免心中得意,便问周天子特使道:“当初贵使说要问天子,这天意究竟属谁,贵使现在可将答案带回了吗?”
姬眉回道:“巴王确是天命所归,本使回洛邑向天子禀报后,天子便说将那一百金打造成马车招摇过市,是最符合他的心意的,所以现在大王登基是上合天意下顺民心。”
雨山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寡人继位,绝不忘祖先遗愿,当继续尊王纳贡。”
姬眉忙说道:“巴王真是仁德之至。”
雨山又说道:“寡人登基,也不会忘记有功之臣,还有为国捐躯的前方将士。”说罢就要传令褒奖封赏。就在这时,内侍突然发出一声高呼:“太后驾到。”众人闻声一看,只见穆妍着盛装,在大群侍从的簇拥下款款而来。雨山忙走下王座迎接穆妍,在小叶子的陪伴下,穆妍昂首登上王座与雨山并据王位。这时旁边一英俊男子出列施礼,道:“恭贺大王。”
雨山见此人面生,众臣也不知此人身份,却跟随在穆妍身边,便都有些疑惑不解,这时穆妍道:“他就是潘隶的儿子潘荣祖,上次受了重伤,在宫中调养多日,现在总算康复了。”颜夫子等人一见,忙称赞穆妍宅心仁厚。
见众人都忙着称颂穆妍,把自己晾在了一边,雨山心中便有些不自在,于是说道:“潘府惨遭屠戮,被害者达几十人,凶手至今未能归案,所幸潘公子为潘氏一门留得血脉。”说罢便唤过南宫虎和南宫豹二人,喝问为何至今未将凶手缉捕归案。
两人见雨山质问,便说道:“潘隶遇刺乃玫瑰区从未有过的事故,怒涛之城来往人员身份复杂,此事需慢慢查访,假以时日必定能将凶手捉拿归案。”
雨山对两人早有不满,现在正好一展国王的威严,于是便勃然作色,叱道:“你二人兵权在握,却未尽职尽责,潘隶遇害已过十几日,凶手却毫无头绪,你二人还有何资格担此重任,从即日起,你二人就不再是大将军了,去当个百夫长吧。”
众大臣和氏族首领一听,都大惊失色,纷纷为两人求情,颜夫子道:“两位南宫将军武功盖世,追随先王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并且屡立奇功,忘大王收回旨意。”杜伯这时也出来为两人求情,说道:“这次潘府灭门一案,确实奇怪,凶手狠辣诡谲,显然是早有预谋,两位南宫将军一时未能将凶手缉拿也情有可原,请大王宽限时日,他们一定能为潘隶一族报仇雪恨。”
雨山道:“寡人心意已决,众卿家不必多言,这怒涛之城能臣勇将多如过江之鲫,大将军一职寡人另择能者。”雨山说罢就要开始点将。
这时穆妍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大王说得不错,新桃旧符,没有不换的道理,众卿家不必担心,这大将军一职本宫已寻觅好了。”说罢就见郭典捧来敕书出来,穆妍道:“蓝缪,以后这大将军一职就由你来担任了。”
这时只见一黑面大将出列接过敕书,说道:“多谢太后,蓝某定不负穆妍期望,一定守护好这怒涛之城。”众臣见敕书已下,知道多说无益,便都不再言语了。
雨山气冲冲地回到寝宫,一屁股坐下,气愤地将冠冕扔到一旁,没想到登基第一天,自己就变成了傀儡,而穆妍将所有的事情都决定了,连各国的使臣也都先拜见穆妍,礼单也由穆妍先过目,更关键的是穆妍把持着符印,敕令皆由穆妍所出,自己却做不得一点主。
雨山正在气头上,内侍却来报:“天子特使姬眉在宫外候着,说有要事觐见大王。”
听说天子特使此时求见,雨山心里就更加烦躁,说道:“不见,让他快滚,臭要饭的。”
这时内侍道:“太后刚刚传话来,让大王不可怠慢了周天子。”
“又是太后,没有太后你们不会活了吗?”雨山突然大怒,猛地摔下桌上的陈设物品。底下人见雨山发怒,都吓得悄悄退出去了。
那可怜的天子特使姬眉已在外面转悠了半天,心里一直盘算着该如何向现在的巴王张嘴要钱,心里还美滋滋的。“如果巴王不那么慷慨呢?如果他不给呢?没关系,我还有一个秘密可以告诉他,他肯定会感兴趣的。”姬眉一边想着,一边细细地盘算着,心里越发得意了。
姬眉正等得焦急,内侍出来了,特使急忙往里走,却听到内侍道:“滚。”
“你?”姬眉很意外。
“你什么?快滚,大王不见你,马上滚出城去。”
姬眉没想到现在的巴王是这个态度,毫无尊王之意,自己就一点辙没有了,最后一跺脚,也只好灰溜溜地驾车回洛邑了。
天子特使刚走,内侍又来报:颜夫子求见。
雨山知道颜夫子乃朝中重臣,因此丝毫不敢怠慢,急忙戴上王冠,端坐在案几前。颜夫子进来对雨山施礼道:“我巴国世代尊崇周天子,先王在世时尚且以礼相待,大王不可轻慢。”
雨山冷哼一声,道:“相国所言不虚,不过现在周王室羸弱,上次父王已给了他们十万金,这次又来张嘴,岂不惹人讨厌?”
颜夫子道:“天子岂能以实力论尊卑,虽然现在秦楚等大国不把周王室放在眼里,但周天子还是小国的旗帜,是他们的希望,天下不尊王,我巴国尊王,则不负天下士子所望,这样大王才能领袖巴蜀之地,一展胸中抱负。”
颜夫子越说越来劲,雨山却早已不赖烦了,他打断颜夫子的话,说道:“这是相国的想法,但不是现实。现在天下小国都是看大国脸色行事,早已忘了周王室了,如果我巴国没有盐泉之利,没有大败楚军而是被楚军大败,这些部落小邦还会来朝拜本王么?”
“但大王刚刚登基,凡事谨慎些总是好的。”
“我还不是国王,我只是坐在王位上的人。”
颜夫子一听,便知道雨山是为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穆妍现在俨然是大权在握。“微臣对大王是一片忠心,就像对待先王一样。”颜夫子说道。
雨山道:“我也像先王一样对你,你始终是巴国的丞相。”说罢就闭目不言,颜夫子一见,也不好再多言相劝,只好辞别回府。
杜伯也始终是为巴王操办宴会的人,干这行的最大讲究是请客,客请对了,宴会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
巴国打了大胜仗,这次来朝贺新王登基的使节来得就更多了,尤其是海外商贾,穿着奇装异服,都来怒涛之城向巴王献礼致敬。这让杜伯异常忙碌,从早上到晌午再到下午未时方才接待完毕。杜伯劳累了一天,便趁此机会回府休息,他刚刚坐下饮茶,随扈便来报告,外面有两个异国使节带着随从来见杜伯。杜伯一听,便有些不耐烦了,便说道:“让他们自行去倌舍歇息,我今天累了,不再见客。”
那随扈去后片刻便又回来了,说道:“那使节说是打东边来的,有要事见大人。”
杜伯一听有些纳闷,他从未听说过在东边有什么番邦小国,这时石仲说道:“我听说在东海上有仙岛,神医徐寿为采神药去过那些地方,莫非是那岛国使节来我巴国?”听石仲这么说,杜伯便答应见一面。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穿着披风丝巾遮面的人走进来。杜伯道:“你们既然是来为新王庆贺,就应该直接去宫中内务处,为何来老夫府上?”
这时那领头的汉子摘掉披风和丝巾,说道:“我们不是来见新王的,我是来见巴国未来的大王。”
石仲听到对方说话是楚国口音,不由一惊,说道:“你们是楚国人?”
“在下熊允,奉楚王密令前来面见杜伯。”那汉子从怀里掏出密信,双手递给杜伯。
杜伯闻言大惊,接过密信一看,果然是楚王书信不假,说道:“莫非阁下就是人称武陵君的熊允?”杜伯早听说过武陵君乃楚王第十三子,英明果决,剑术高超,门客过千,是楚王最欣赏的一位王子,现在楚王派他来怒涛之城,可见楚王对巴国是志在必得了。
武陵君道:“正是在下,我们大王要在下前来全力协助杜伯,早登大位,与楚国重修旧好。”
石仲一看武陵君一行都是精悍机敏人士,便说道:“这几位都是武陵君的心腹随从了?”
武陵君指着一白衣瘦小汉子说道:“他不是。”这时只见那白衣汉子去除披风面纱,居然是一个绝色女子,只见他袅袅婷婷地下拜,声如银铃,说道:“夏姬拜见两位大人。”那女子生得肤如凝脂,云鬓花颜,眉眼间有说不尽的风流妩媚。让杜伯和石仲都为之心神荡漾,石仲忙说道:“武陵君和夫人远道而来,定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武陵君说道:“我和夏姬都是受楚王差遣,前来怒涛之城协助杜伯,我们听说这次登基的不是击败楚军的明月,而是雨山,违背了巴王当初的立储旨意,这怒涛之城必有一番波动,我们前来就是要配合杜伯见机行事。”
杜伯道:“看来武陵君的消息很灵通,这里的确实是暗流涌动,这股暗流不是从二王子登基开始的,而是从巴王离开怒涛之城开始的。”
“不过你们也算是来得及时,这高潮部分才刚刚到来。”石仲笑道。
“那样最好。”武陵君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