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熙和胡月峰在附近的一间小咖啡厅做了下来。
叫了杯饮料后,罗子熙点了一支烟,一股浓雾瞬间在他的嘴边升起,把他冷峻的面容遮上了一层朦胧。
“我十岁的时候认识了她。她是我童年时唯一的朋友。原以为一辈子都能和她在一起。但是高三那年,她突然失踪了一天一夜。后来她父亲意外去世,她和母亲去了四川,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直到前些日子我在餐厅再次碰到她。”
罗子熙低沉的声音随着烟雾慢慢飘过来,他的思绪也跟着烟雾飘回到了十几年前,把和她那些美好的岁月和不幸的日子都勾了出来,打成包,放到了胡月峰面前。
听着他的讲述,胡月峰在烟雾下沉默着,他也有和她的回忆,只是现在他才知道他的回忆并不比他的甜蜜。
“我八岁时第一次见到她,她是我一个远亲的表妹。那时我只知道她们一家在大城市里生活,过年时他们会回四川老家。她漂亮大方,热情,善良,又会画画,在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眼中她就像是下凡的小天使。我每年都期待着过年,期待着能见到她。直到我上高三那年,她没有回来过年,听父母说她妈身体不好。第二年我考上了大学,放暑假回老家时却惊讶地发现她和她妈妈回村里生活了。”
胡月峰深深地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道:“我永远都记得,那次我见到她时的样子。她不再笑了,也不爱说话了,像是变了一个人。后来我才知道她爸去世了,她还带着个孩子,成了单亲妈妈,她母亲体弱多病,她在服装店打工,有时也会卖一些自制的手工艺品。当时我的心就像被刀劈了一样,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不能接受命运对如此完美无瑕的她这么残忍。从那之后我只要周末都会回老家,找一切借口帮她们干些重活。农村的人喜欢拉家常,嚼舌根,她也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新话题。为了堵住他们的嘴,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要和她结婚,带他们去城里住,我要保护她,我不要让任何人再欺负她。后来她同意了,但是她告诉我,我们只能做表面上的夫妻。”
胡月峰喝了口饮料,继续说道:“我们结婚后,就像兄妹般生活着,我知道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人,但是我告诉自己只要每天能看到她,能替她减轻肩上的担子就知足了。可是,我终究不是圣人,而是个男人,我也有七情六欲,就在我压抑到快要爆发时,我有了个出国做厨师的机会,我知道那也是老天给了我逃避自己的机会。之后我就来了这里,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我现在的妻子,而我和她的假婚姻也画上了句号。我曾经无数次地告诉我自己,如果有一天让我见到那个欺负她还辜负了她的人,我一定打断他的一条腿。”
胡月峰转头向罗子熙望过去,愤怒又一次溢出了他的胸膛,他似是要再次握起拳头,恨不得在罗子熙脸上再抡上一拳。但是当他看到罗子熙的脸时,却吓了一跳,他苍白的脸极度痛苦地拧在一起,像是无数条紧绷着的皮条,稍微用力就能断裂一般。
胡月峰深出一口气,接着说道,“本来我想一直照顾卉卉的,但是前段日子我却失业了。苏兴还是那么倔强,在她母亲去世后,她就辞职来到了这里。”
胡月峰又点燃了一根烟。他把苏兴的地址告诉了罗子熙。
罗子熙拿到地址后,和胡月峰说了谢谢就离开了。
胡岳峰看着罗子熙离去的身影,自语道,“但愿这次我没有看错,苏兴,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罗子熙直接去了苏兴家,一路上他心潮澎湃。
他不敢想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卉卉到底是谁的孩子?竟然能让她牺牲自己去抚养她?那刻他恨不得立刻飞到苏兴面前,抱住她,这次再也不会放手,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罗子熙压抑着要飞起来的双腿,似乎只有一路奔跑才能释放他满腹的悲痛和迫切。
但是等他到了苏兴的住处时却发现大门紧锁,里边根本没有人。
他敲门时,汪毅从隔壁房走了出来。
“找苏兴吗?她已经搬走了。”
“不可能?”原来他们是邻居。
“我骗你干什么,今天刚搬走的。”
“搬去哪里了?”
“我可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你是她什么人?我不能侵犯隐私权。”
“我找她有事。”
“那你就自己去问她,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汪毅说完就进房间了,其实汪毅是帮苏兴搬家回来。他在心里念道苏兴的安全第一。
最后罗子熙给苏兴发了一条信息。
“今晚七点我会在蓝碑那里等你,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收到他的信息时,苏兴正在收拾东西,趁着周末而且她也不用上班,今天就叫汪毅帮她搬家。忙碌也会让她忘记视频的事,她也赞同汪毅的观点,对于虚拟的网络暴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
看着罗子熙的信息,苏兴犹豫了片刻后回复他说今天没空,不会去见他的。
可是八点时,天空乌云压境,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场雨了,这段时间苏兴也习惯了斯洛格这瞬息万变的天气,但是这刻她的心却不能平静,烦躁和忧虑像是这窗外的雨点啪嗒在她心上,汇成一滩不安的海面,在风雨中泛起层层波浪。
“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卉卉看着一直心神不宁的苏兴问道。
“我做好饭了,你先吃,妈妈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苏兴穿上雨衣出门了。
雨越下越大,冷风狭带着硕大的雨珠在空中飞舞,斜划出无数条密密麻麻的水帘,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在脸上,隐隐作痛。路上有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其中一个人手中撑起的雨伞在瞬间就从大蘑菇变成了口朝上的大花盆。
在蓝碑附近,苏兴看到在雨中站着的罗子熙,他穿着黑色雨衣,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黑碑,伫立在蓝碑旁边。
雨水浸湿了苏兴的鞋子,也加重了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