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阭:“也没什么,只是不知公主对第二轮比赛的情报是否感兴趣?”
荻小宸神色丝毫不变:“你若愿说说呢,我便听听,但你若想拿这个来跟我谈条件,那便算了,我也不是非听不可。”
桑阭一直不变的笑容终是僵了一瞬:“为何公主如此排斥与我合作呢?只为了白菡?可她原本就是你的敌人。”
荻小宸直视着他:“她是我的敌人,但却是你的盟友,她看你的眼神里全是信任和依赖,可你却当胸捅了她一剑,我可不想找个随时会捅自己一剑的盟友。”
桑阭叹了口气:“公主殿下这是误会我了,她来此原本就是为了助我,但她的全队已只剩她一人……”
他顿了顿,又说:“既然我能找到更好的合作伙伴,若好好地说与她听,她也定会愿意的……只是当时形势所迫才没来得及跟她解释,事后我自会去找她说清楚,而她,也必然会谅解的。”
荻小宸也叹了口气:“你说这话,我信,看她的眼神,就知她必会原谅你对她做出这种事,但是……”
她的语气骤冷:“她心甘情愿地主动退出,跟你突然捅她一剑过后再说几句好话弥补,虽然结果一样,可代表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你不过就是仗着她喜欢你,为所欲为罢了!”
桑阭神色僵了僵,荻小宸又说:
“你所谓的‘形势所迫’,也不过就是为了和我结盟,作个姿态给我看看。可我就是见不得女孩子好端端的一份心意,被你如此随意地糟蹋!合作的事,你不必再想了。”
桑阭沉默着听完她这一番话,半晌无语。
正当荻小宸快要失去耐心开口送客的时候,桑阭忽然向她又是一揖,便转了身。
却没有马上迈步,丢下了一句:“第二轮,每个区域会有百支队伍竞争,公主殿下保重。”
说完便脚步不停地离开了。
荻小宸听了他的话一愣,和遂望对视了一眼:“一百个队伍同场?这下……可是热闹了。”
又过了一阵,几人酒足饭饱收了摊子,各自回屋安歇。
许是白日里思虑太多,荻小宸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袋都是秘境、战队、魂髓果,还有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幕后黑手,桩桩件件纠缠不清。
折腾到半夜,干脆爬起来出了屋子,习惯性地打算去房顶看看星星月亮,权当散散心。
却发现隔壁房顶已有人在上面。
白衣似雪、青缎如波,单腿斜斜地支起,一条胳膊闲散地搭在上面,漆黑如夜的长发被月色镀上点点淡银色的流光,长长的衣袍在身后铺出一片月白的湖。
从她一出门,他便已敏锐地觉察到她,这会儿正微侧过脸,对上了她的眼神,看得她身形顿了一顿,眼神凝了一凝,胸口紧了一紧。
稍稍调整了略快的心跳,足尖轻点地面,踏空轻身而上,翩翩落在他身旁。
“你也睡不着?”她冲他微微一笑,原来他和她一样,这让她没来由地生出一阵近乎愉悦的小心思。
遂望眼神深邃地看了她片刻,忽地向她伸出手:
“来。”
她的思绪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不由自主地递了上去,被他轻轻牵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感觉到他的手动了动,便已跟自己十指交握在一起,似是还不满足,又把她那只手带到怀里,紧紧握了一下。
她便又开始脸红心跳了。
可她脑海仍是清明,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便看到了他眼里隐藏的某些,她不太能分辨得出的情绪。
“……怎么了?”
她偏过头问他,声音里满是关切。
他沉默了一瞬,不再看她,转头望着前方的虚空,终是低声说道:
“这些天,都要辛苦你了。”
声音低沉磁性,不似平日的温润,却带着一丝压抑。
她明白了。
他白日里表现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低调地守在自己身旁,需要的时候才会出手,即便站的是辅助的位置,也仍是果断利落,让她一如既往地深感安心和可靠。
然而他仙主境大圆满的修为,一朝被压制到仙灵境这般低微,想也知道必定是难以适应的。
她至少还有本命法宝傍身,紧要关头仍能发挥仙玄境的威力,而他却被压制得毫无办法,定然是在懊恼自己的无力了。
她在心中轻叹,柔声对他说:“只要有你在身边,便丝毫不觉得辛苦。”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下,隔了一会,才又声到他的声音:
“嗯,我知道。”
她突然发觉他的手松开了,下一刻,自己的肩膀却被那只大手揽住,缓缓地,却不容置疑地,将她揽向怀中。
她没有过多地犹豫,便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她听到了他一声长长的、压抑着的叹息。
“小宸。”
“嗯。”
“下一轮……我很担心……”他的声音很轻,她却听得清晰。
她轻声安慰:“放心吧,一百个队伍而已,我有对策。”
“不是……”他似有些犹豫,“不是因为队伍数量众多,而是……我总有种直觉,会发生一些……很严重的事……”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知道的,我的直觉向来很准,可……如今这样,我却没什么把握……”
荻小宸默然。
仙者修为高到一定程度,对因果关联的感知就会变得敏锐,因此遂望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可他如今被压制到仙灵境,会产生这样的不确定也便不奇怪了。
沉默中,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宸,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接下来的比赛,若秘境有异状,即刻退出,不要再管其它,好不好?”
荻小宸从他肩膀上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可……若确认了魂髓果确实在秘境中,我是定要拿到的。”
他也看着她,眼神毫不让步:
“若你出了什么意外,那魂髓果于我,便也没什么用了。”
对视良久,荻小宸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重新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她幽幽地说:“如果确定有危险的话,便听你的。”
她感觉到他松了口气,搂着她的胳膊却又紧了紧。
就这样无言地依偎了半晌,他低声说:“你该回去睡了。”
荻小宸苦笑:“若能睡得着,我也不会半夜跑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直接揽着她的腰身轻轻一提,她便跟着他站了起来,刚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却已被他一拦腰一揽膝,横抱了起来。
她正莫名其妙间,他已抱着她轻身飞落下来,进了她的房间,把她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躺好。”
她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惊疑间,却见他退后几步一拂衣袖,地上便多出一张矮榻。
他身形翩翩一旋便坐了上去,瞧着她微微一笑,双手放平手心向上,光芒闪过,一把琴便出现在他手上。
这琴长约三尺有余,只有五弦,琴身线条流畅、古朴而优雅,有淡青色的仙泽环绕其上,荻小宸睁大了眼睛。
“这是……从没听过你弹琴……”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他已横琴于膝上,修长的手指轻触琴弦。
清婉悠扬的曲调划破夜空,如万壑松风旷远似天籁,如汩汩清泉连绵不绝地流淌进她心间。
刚刚还慌乱的心一下子被琴声安抚,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侧躺身形,半枕半抱着被子,静静地看着他。
琴声环绕间,月光透过窗棱洒在他身上,美得仿佛一幅水墨画……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只觉得做了一个由许多缤纷片段构成的梦,每个片段都汇集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个瞬间,而几乎每个片段里,他都在。
一曲终末,遂望手指轻搭琴弦,缓缓抬眸看向她,她睡得很安稳,嘴角还微微翘起一丝清甜的弧度,他的唇角便也扬了扬。
她说睡不着,他便想起了这首《绮梦》,听了这一曲,她今夜定能睡个好觉。
这还是他初次将此曲弹给别人听,自打遇见她,他30万年以来的“初次”已经太多了,而他,很喜欢这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