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离喝下一杯酒,很特别的味道,不像普通的酒那样辛辣上头,倒像是南疆冬日里白刺枝干的熏香,温暖却不灼人,冷冽却不寒心。
“这酒?”南梦离实在贪这味儿。
“是在一位南疆来的商贩那里买来的,怕娘娘想家。”周武解释道。
南梦离点点头,表示知晓。
天朝传统,每一位皇子过生辰时,钦天监都要为其卜卦,以此来昭示国运。
走上来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手里拿着各色布条做成的拂尘,身上也是花花绿绿的,与南疆的巫祝很像,南梦离看着想笑,因为南疆那个巫祝疯疯癫癫的,从小巴图尔就学着他与南梦离逗乐。
裴玉尘赶紧侧身捂住南梦离的嘴巴,示意她别笑,挨到南梦离的脸时,裴玉尘感觉来不及了,她的脸滚烫,神情也开始奇怪起来,大约是喝醉了。
陆林站在一旁干着急,二皇子还没显现,太子妃倒是先醉了,这该如何是好?
迷离中的南梦离,无数次的对上那老头的眼睛,总觉得他也在有意无意的看着她。
果然,老头还没走到裴智旁边,就转头看着南梦离,突然露出十分可怖的神色,急急忙忙的从阶上跑回阶下,跌跌撞撞的像见了鬼。
“术师这是何意?”皇后发话问。
“老臣…老臣…”那老头支支吾吾的,吐不出半个字。
二皇子裴泳济半开玩笑的说:“术师,为皇子卜卦乃是传统,你还不快些,等下十三急了怕是要定你的罪!”
老头愣着,像是极力在克制自己的恐惧,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老臣有一事不得不说……”
南梦离也听的着急:“你这老头,有什么事你就说,磨磨唧唧的烦死了。”
那老头吞吞口水:“太…太子妃身怀异象,有冲击我天朝国运之兆。”
就这?就这?就这?
裴玉尘挑挑眉,一点也不担心,还以为裴泳济准备了什么好把戏,皇后都蹚进了这趟浑水。
“术师慎言,太子妃乃是我天朝的儿媳,岂是你一句话就断定的?”皇后坐着,说话的气势却是极强的。
底下又慢慢的能听见小声音,还是那群妇人,还是那些南梦离听的都快长茧子的话。
“老臣不敢乱说,只是京都上下皆知太子妃死而复生之事,臣刚刚见太子妃额头上紫气升升,若是皇子则是帝王之兆,只是太子妃乃是外邦和亲,恐怕有损天朝国运。”
南梦离听了半天,总算是听出了名堂,合着怕她在天朝当皇帝呗,真是可笑。
“你当真是天朝的官员?”南梦离从位置上站起来,裴玉尘拉着她,南梦离挣开站了起来。
“那是自然。”老头说。
南梦离一步一步走到台阶边缘,居高临下的撇了他一眼,转身跪拜皇后:“皇后娘娘,我既然嫁给太子,也是要叫您一声‘母后’的,这老头说话实在令儿媳生气,恳请母后让儿臣为自己辩解。”
皇后似是怜爱的看着南梦离:“你是本宫的儿媳,自然不能受了委屈。”
南梦离得到许可就放肆了起来。
“天朝最为尊贵的两人是谁?”南梦离问。
老头拱拱手:“那自然是圣上和太子。”
“不错,那我是谁?”南梦离又问。
在座的窃窃私语了起来,这太子妃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
“您当然是太子妃。”
“你倒也不傻,我是太子妃,你说这是帝王之兆,我认。”南梦离说。
各位官员们开始躁动起来,毕竟这是大逆不道的话。
“弟媳这话恐怕不妥。”裴泳济起身说。
南梦离走到裴泳济旁边,一脸无辜的问:“二哥,哪里不妥啊?”
“紫气乃天朝帝王的象征,弟媳认了去,自然是不妥的。”裴泳济正正经经的说。
许是酒劲上来了,南梦离鼓掌赞同:“要不说我们是一家人呢,二哥倒是个明白人,大家可都听到了‘紫气乃天朝帝王的象征’,我一介妇人,这老头竟说我有帝王之相,真是滑稽。”
“太子妃恐怕是醉了,臣在说明白些,太子妃冲撞国运!”术师又说,言语间更加激烈。
“我是醉了,但你也晕的不轻!”南梦离突然回头:“求皇后娘娘降罪于这庸臣!”
皇后也懵了,目光扫了一下二皇子,才说:“太子妃这是何意?”
“此人言语间轻蔑天朝王室,自然要受罪。”
“太子妃莫要信口雌黄,老臣一心向着天朝,何来轻蔑!”那术师也跪着说。
南梦离笑了笑:“那你可要听好了。其一,今日本该替十三皇子占卜,你这老东西不分五六就追着我说个不停,难道裴智就不是皇子吗?其二,天朝本就国运亨通,皇帝太子更是勤于政务,你信口胡诌说我有帝王相,怎么?皇上的政绩你是瞎了看不见吗?”
南梦离顿了顿:“其三嘛,我可真是后怕,还好你今日先看到了我,要是先看到了母后,指不定要说出什么更可怕的话呢!”
“我……我说什么了?”术师不解。
“一开始我就问你,天朝最尊贵的是谁,你说是皇上和太子,那我与母后日日与最尊贵的人在一起,自然也是吉星高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上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从未说过皇后娘娘。”那老头辩解道。
南梦离捂着嘴发出惊呼:“不会吧,你一个天朝的臣子,竟然觉得皇后娘娘没有吉运?倒是先捧着我这外邦说‘帝王之相’?”
裴玉尘扬起嘴角,不愧是他的太子妃,只是某些人的脸色要不好看咯。
“放肆!”皇后脸色变了变。
“母后,术师一人所言弟媳之事,是有些不妥,不如择日儿臣带弟媳去承天台,细细卜过,在做定夺。”裴泳济见今晚是不能撤了这太子妃,提议到。
还没等皇后说话,南梦离倒是先开口:“二哥也觉得我破了天朝国运?还是说在座的各位达官贵人都这样觉得?”
无人发出声音,都怕把自己卷进去,毕竟事关国运。
“把国家大事寄托在这样虚无的事上,未免有些可笑。那我也可笑一次好了,阿依克孜在此立誓,五日之内必有异象,若是没有,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就认了,若是有,你就以死谢罪。”南梦离指着术师说。
术师回头看了一眼裴泳济,深觉这太子妃醉的荒唐,说:“老臣愿与太子妃赌。”
皇后坐在上面,什么话也不说,也没指望她偏袒谁。倒是裴智嘻嘻哈哈的鼓起手,缓和了一下场面上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