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地撅起嘴,萧毓晨嚷道:“你偷袭!”
“偷你个大头鬼啊!明明是你发呆在先的好不好!芷岚,你不要理他了,都练了这么久了,一点长进也没有,真是个笨蛋。”沐筝叼着根野草,仰着脸不屑地冲萧毓晨吼道。
“你!”萧毓晨本来就跟沐筝看不对眼,被他一激,一口气早就冲到胸口,谁知沐筝还在那边连吐舌头带翻白眼,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火上浇油。
这边一个大鬼头,那边一个小鬼头,芷岚左看看右看看,不禁黑线四起。他们俩像这样吵嘴,一天中不知有多少次,每次都是芷岚上去和解,他就快变成和事老了。威严何在?冷峻何在?呜呼哀哉,情何以堪……
“咳咳,”芷岚干咳两声,一只手拦住几欲上前的萧毓晨,一只手向沐筝挥了挥示意他不要逞口舌之快,“芷轩,你还练不练了?”
“算了,不练了,我出去走走。”萧毓晨愤愤地将宝剑收入剑鞘,似是将怒气也一起关进了剑鞘里。
他没有叫皖和景柔,一是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专心修炼,二也担心景柔再被灏州的百姓追讨。而对于他,芷岚的弟弟,这里的居民倒还是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样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周围来来往往的过客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指指点点,一股凄凉之意又侵占了萧毓晨的心胸。
“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惆怅之时,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呕哑歌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手举着个酒罐,另一只手握着拐棍和着嘴里哼出的小曲儿在地上打点。唱吧,扬起手里的酒罐,仰脖一倒,只倒出两滴来,一滴还落在了衣服上。于是他一拍大腿,叫了声“可惜!”
萧毓晨苦笑一声,觉得这乞丐正唱出了自己的心声,虽说自己身边还有皖和景柔,但终究驱不散那一份莫名其妙的凄绝,正如那歌中的丝丝哀怨之意。于是萧毓晨走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铜板,扔进了乞丐手中的空酒罐里,道:“一醉解千愁,不妨再买一壶,不醉不休。”
那乞丐皮肤黝黑,却能看出脸上已泛红,一张口,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抬起厚重的眼皮,一双蒙着翳的花眼盯着萧毓晨看了好久,终于咧嘴笑了两声,晃晃悠悠地起身道:“谢谢这位小哥,谢谢。”
“醉也无人管……”旋即又唱了一来,他一步两晃,摇摇欲坠,走时还撞了萧毓晨一下。
萧毓晨只觉手里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字条,上书:欲保侍郎之命,速独往琅莠山小树林。
琅莠山小树林便是沐筝隐居的那座山林,可这侍郎……莫不是指礼部侍郎,芷轩之父—芷钟书?
萧毓晨当下手心里出了一把汗,抬头再找那乞丐早已不见了踪影。
身在灏州,短时之内不可能确认侍郎的安危,这种情况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萧毓晨将纸条握成一团,双拳紧握,向山上疾驰而去。
皖和景柔又憋在房间里吹了一天笛子,到了晚上要开饭的时候才头昏脑胀地出来喘喘气。孙管家见这群年轻人都这么有干劲,于是吩咐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只是最该得到犒劳的那个人却不见了踪影。皖和景柔来到餐桌旁的时候,只有芷岚和沐筝静坐在那里等他们。
“芷轩呢?”皖赶紧问道。
“他说要出去走走,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咱们不必等他,先吃吧。”芷岚对于萧毓晨的缺席表现地十分淡定,说话间已经拿起筷子准备开动了。沐筝本来就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垂涎欲滴,听到芷岚宣布开饭,赶紧乐颠颠地往自己碗里夹菜。
皖和景柔互相看了一眼,却都不太放心。萧毓晨在这灏州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一逛就逛去大半个下午的时光?更何况现在已是月出东山之时,就算是被街上的新奇玩意儿引去了注意力,到现在也应该没什么可供娱乐的事物了,为何还不回来?
皖越想越不对劲儿,还是决定去找找他。
“你们先吃吧,我去把他找回来。”语毕连景柔都有意要跟着他一起出府。
“等等。”芷岚把口中的米饭咽下去,阻止道,“你们两个不能随意出这将军府,我会派下人去找他,你们俩就乖乖呆在这儿吃饭吧。”
寄人篱下自当遵守人家定下的规矩,迫于芷岚的“淫威”,皖和景柔只好勉强坐到桌边,动了动筷子。可心里惦记着萧毓晨的安危,就算面前摆着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也没有胃口,再美味的佳肴吃进嘴里也味同嚼蜡。
皖和景柔都只吃了两口便说自己吃饱了,可芷岚却执意要他们两个人留在自己身边。等到所有人都吃完了,萧毓晨还是没有回来,这时芷岚的脸色才开始难看起来。他严肃地吩咐沐筝、皖和景柔待在屋里不要动,自己一个人步履矫健地去到了院子里。
西北风刮在脸上有如刀割,芷岚站在寒风中的身影挺拔而又威武,非但没有丝毫摇曳,还在暗夜里竖起一座坚固的城墙。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冲着院子的一隅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屋子里的三个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都不由心下一紧,原来已经有刺客潜入了将军府,也许从他们开始吃饭时起便有人在这茫茫夜色里伺机而动,甚至,在那之前对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难怪芷岚不让皖和景柔擅自离府,缘是他早就察觉到了这丝异动,决不让任何人对他将军府里的人出手。
沐筝担心芷岚会遭人暗算,忍不住从椅子里跳起来想去助他一臂之力,可守在门口的孙管家却拦住了他。别看孙管家平时慈眉善目,俨然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伯伯面孔,可想当年他也是跟着墨子喻出去打过仗,流过血的老兵。此时,他本就不大的眼睛比平时更加狭长,却透着比平时更加犀利的光。
“沐公子莫要着急,此时出去,怕只能成为大少爷的包袱。少爷的武功,在都城都找不到几个敌手,请您放心。”
沐筝远远地望着芷岚健壮的身姿,心里既担心却又安心,他就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默默地站在门口,和孙管家一起守望着芷岚。
芷岚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院子的一角,虽然这位不速之客尚未现身,但芷岚几乎已经确定了对方藏匿的位置。须臾,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墙角的秃枝后闪了出来。那人蒙着面,未等站定,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球形的物体,猛地往地上一甩,就看到四下里烟雾迷蒙,白花花的一团,还有呛鼻的味道。
芷岚轻蔑地哼了一声,一只手用袖子轻轻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摸向腰际的擎雷,出剑,收剑,只一瞬间,竟将眼前的烟雾砍成了两截!由于出手十分迅速,带动着身侧的空气高速流动,硬是将障眼的烟尘卷将开去。
可也只是这一瞬间的工夫,院子里的黑影已奔向皖等人所在的房间。守在门口的孙管家眼疾手快,将沐筝向身后一推,整个人便扑了上去。右手钳住对方的手腕,左手食指和中指捏作一团,便要向那人的腰间大穴点去。谁知还未及碰到那人的衣服,就听孙管家“啊呀”一声,登时便有骨头碎裂的声响一并传来。那人拽着孙管家骨折了的右手用力一甩,便将这位上了年纪的忠诚仆从扔到了一边。
蒙面人快速地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皖的身上,说时迟那时快便要伸手去抓。皖下意识地向后闪去,可还是被拽住了衣袖,对方稍一用力,他便整个人跌了过去。这时芷岚已经追了过来,擎雷在手,不由分说便是一道斩击劈头而至。蒙面人拉着皖踉踉跄跄地向门口逃去,回身又扔下一枚烟雾弹。这回芷岚整个人都被包在了浓密的烟雾之中,刺鼻的味道猛地窜进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混乱之中,芷岚凌空划过两道斩击,只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沉闷地吃痛之音,待烟雾散去之后,蒙面人和皖都已不知去向。
芷岚看着地上留下的几滴血迹,愤愤地咬牙喝道:“来人,去追!”说罢,便有十几个下人打扮的健壮男丁纷纷越过院墙,循着血迹气势汹汹地跑远了。原来他们个个都武功高强,但纵使有这般高手护院,却还是没防住这位不速之客。芷岚只觉一股恶气袭上心头—他不能容忍别人在他的地头上为非作歹!于是脚下一腾,便也跟着一同追了上去。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景柔连出声喊叫都没有来得及就眼睁睁看着皖被抓走了。萧毓晨深夜未归,皖又被人劫走,他们显然是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