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倒完水就出去了。
进入总裁办公室的时候,余娆正在全神贯注都办公。水杯放下的时候,余娆抬头,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你。
秘书颇有些受宠若惊,“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余娆微微一笑,又继续做手头上的工作。
秘书轻手轻脚带上门的时候回头深深看了余娆一眼。她坐的笔直,神情专注,哪怕是额前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秘书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一幕颇有些眼熟。慕总伏案工作时候眉眼间直至鼻头的线条凌厉紧绷如线,眼前这位亦如是。即使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可是一旦工作起来,却有股慕礼工作时的威严与疏离。
这一位,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吧。秘书心说,慕总两个孩子的母亲,把慕总的心栓的那么紧。刚才她出现在这个公司里的低调得愣是没有惊动任何人。这人不声不响得将公司现状的真实情况掌握了,现在又开始看企业各种财务报表。
或许用不了多久,公司就会恢复到以往。秘书慌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忽然间安定了下来。
余娆一直到深夜才离开公司。
路上只有寂静的路灯,白天里繁华的大街上这会却是连一个人影子都看不见。余娆缓缓开车回家去,脑袋里面塞满了各种信息,高速运转一天之后只觉得沉重。
车窗打开,夜里的凉风一吹,感觉又轻松了不少。
正好赶上红绿灯,余娆将车子缓缓停下。目光忽然间被路边上一家婚纱店的橱窗里面摆放着的婚纱所吸引。
她看了很久。
脑海里面闪过很多旧事,慕礼的婚礼,她的婚礼,他在坠崖之前的样子。
他和她彼此都结过一次婚,这算不算公平了?
在这个寂静空旷如同死城的街道上,余娆忍不住哭了出来。在失去他之后,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未能牵着他的手,举行婚礼,如同她和他读书的时候所幻想的那样。
第二天,陶思接到了余娆的短信。
余娆先前给她打过三次电话,但是都被陶思给掐断了。余娆就再也没有打过去。
这一回,余娆改了方式,发来短信,陶思当时不想看,可是过后又觉得自己气消了,就算余娆不道歉,也懒得再生气了。
拿起短信一看,却是一张电子请柬。
“我要结婚了。”
余娆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她要举行婚礼。
多年以后,人们提起这一场婚礼都说是神奇的盛大婚礼,因为……没有新郎。
对着这一场婚礼,众人褒贬不一。有人说余娆是真爱,毕竟嫁给一个很有可能已经死了的男人,等于是将自己套牢。有人说,余娆是作秀,贪图慕氏集团的财产才不得已举行了这样荒唐的婚礼。
说荒唐也好,说浪漫也好,却没有人可以否定,这场婚礼令人印象深刻。
在阳春三月里面,余娆穿着白色的婚纱,在碧蓝的海边上举行了婚礼。
戴戒指的环节,银行工作人员从保险柜里面拿出来一个精致盒子,余娆自己打开了它,自己戴上。
“在六年前,慕礼向我求婚了,当时给我的就是这枚戒指。现在过去六年,我亲手戴上它。我想表明,我将终身是慕礼的妻子,我将会在这儿等着他回来。即使……”她的声音微顿,“他可能不再回来。那我,也将终生不再嫁。”
如同发誓一般坚定,顺着无线话筒扩散出去老远,似乎在整个沙滩的上空飘荡着,又像是一记惊雷,轰鸣着击落在人的心头。
“今天,请各位来,就是做个见证。”余娆的目光从下面面色各异的来宾上快速扫过,“如果我违背这个誓言,慕礼名下的财产,我将被剥夺继承资格。”
大笔一挥,在文件上签了字。
余娆露出一个满足的愉悦微笑,笑容里的灿烂,丝毫不输给周边和煦的阳光。
陶思坐在台下,说不出心情的复杂,心里一阵阵地发疼,看着好友坚定的眼睛,她知道余娆一定是从此在站起来了。再也不会是当初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患上了轻微忧郁症的女人了。只是这站起来的代价太大。
可这终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手上忽然间多出一方白色手帕,陶思一愣,是坐在身边的季子庭递送过来的。他冲她微微一笑,“擦擦泪吧。”
陶思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感动地流眼泪了。
“谢谢。”
刚拿起来,手刚触及皮肤,她的动作微微顿住。这手帕的味道很熟悉,是贺琛的味道。
她草草擦了两下,又把手帕给还了回去。
季子庭拿了手帕,看了身边的贺琛一眼,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正在看着远处。安排座位的时候,贺琛本来是坐在陶思旁边,可是贺琛非要和他换了位置。
这人还真是别扭。明明是季子庭坐的离陶思近一些,他都没有发现陶思哭了。是贺琛暗中将手帕递过来。
余娆拿着香槟,一桌一桌的敬酒。被邀请来的人多数是她不认识的,但只要是能来的,都是念着和慕礼或者是和慕氏合作情分的。这是一场婚礼,更是一场她的介绍会。
轮到陶思他们这一桌的时候,余娆已经喝得不少了。白皙的脸庞上漫上了一丝嫣红,被酒意熏染的唇饱满丰润。还没有说话,她先笑了笑,“客套话就不说了,多谢各位这些天的帮助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话音一落,仰脖就将高脚杯里的酒一仰而尽。
季子庭这人最是长袖善舞,一个劲儿地回应,当然,当然。
众人都说他离开如今换了新主人的慕氏,进入到季家的家族企业是明哲保身之举。慕氏的新主人是个女人就算了,年纪又轻,一点儿背景都没有,前景难说。
陶思和贺琛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将杯子里的酒给饮尽了。
眼看着余娆又要转到下一桌去,陶思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喊住了她。
“娆娆……”
余娆回头看她一脸的欲言又止,神情里面又多了好些不自在。这几天,两个人闹得脾气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每一句话都非要说出口才行。
“少喝点。”
陶思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余娆勾起唇角,眼神里面多了几簇鲜亮的光,比身上换下的红色百鸟朝凤旗袍还要亮眼。
“我高兴。”她柔声说,“别担心,我很高兴。”
我高兴终于嫁给了慕礼。
我高兴终于还是和他在一起,虽然他不在身边。
陶思深深地凝望着余娆,那笑容很美,让人移不开眼,可是她却看到了她眼中浓浓的伤悲。这可是好友大喜的日子,迟到了这么多年的大喜日子。陶思也学着余娆的样子,努力地笑出来。笑着,笑着,好像就真的开心了,好像这真是一场完美到没有遗憾的盛大婚礼。
余娆轻轻拥抱了一下陶思,“对不起,我……不该在你伤口上撒盐……”
陶思反手抱住她,“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确实……好像不怎么伤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贺琛还站在她们旁边。他脸上闪过的一丝落寞,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今天的婚宴主调是喜悦,必须要笑出来,只有笑出来,才不会让孤单、失落、痛苦等等负面的情绪侵袭每个人的心。
婚宴散去,工人们将海滩上的宴会现场一一收拾干净。夕阳晚照,余娆一身旗袍立在海边上,光打在身上,身上的凤凰图案鲜亮,栩栩如生,恍若是浴火重生之后骄傲而立的凤凰。
“走吗?”陶思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催着余娆一起离开。
夕阳在水平线上,眼看着一点点被大海吞没。
余娆抬手放在唇边,作喇叭状对着海面上大喊:“慕礼,你看到了吗?我们结婚了!你快回来!”
海面上只有海浪拍打着海岸的声音,偶尔有海鸟调皮地越过海面上,发出一两声叫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圆满?更多的是,不圆满。就像是余娆,终于明白了,慕礼的重要性,却是在慕礼失踪之后。可若不是慕礼失踪,她或许这一辈子都不见得会主动迈开这一步。
余娆看着那轮夕阳,心里想,只要我珍惜,今后的日子……就会圆满。
“今天新来的总裁会来上班?”
“难道你们没有看新闻报纸吗?上面都炒得沸沸扬扬了。”
“这个女人怎么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呢?”
“是啊……好像……好像是那天和季律师一起在公司里面巡视的那位……”
一早上上,慕氏集团里面就被这样的对话充斥。总裁的神秘恋人终于露出了真容,有些激动于八卦掀开,脑子里面嗡嗡地发热。等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女的好像已经看到了她们工作的真实状态。拼命地回想着余娆来公司里面“微服私访”的那一天,他们有没有认真工作,有没有留下好的印象?
想来想去,这段时间好像都是在混日子。
有人担心自己前途会不会受到影响。
“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现在公司里面,自从慕总下落不明之后,大家都这样了。再说了,你看她一个女人,能干的了什么?这个公司在她手里,会怎么样,还是另外一说呢!赶紧找下家吧!”说话的人是营销部的主任。
她这人靠着出色的业务能力爬到了这个位置,人长得美艳,眼界高的不行,一点儿都不把余娆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