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小斌轻装上阵，良好的精神状态大步迈进公司，以无视来击溃同事们充满疑惑的眼神。
他径直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开机，理思绪，给自己定好今天的任务进度，开始敲击键盘，沉浸在一堆代码之中。
连老总闲着无聊过来查岗，伫立在他身后长达一刻钟，试探性轻唤了几句花花给他起的顺口溜：“炸小饼炸大饼，小饼喂小斌，大饼给大兵……”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休息之余，不小心与那花小萌眼神对视。
花花不自觉挪开眼神，望向查小斌身后的盆景，查小斌会心一笑，完全超乎了花花的意料，花花回以客气的笑容。
相互客气的笑容，化解了一切尴尬，同时，也宣誓着，过往的一切已经彻底死亡，烧成灰烬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种莫名的失落袭上花花的心头，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咋呼着去问查小斌，她只能将这种莫名的感觉藏在心底。
一天高效的工作，让查小斌感到非常充实，至少，对得起这一万二一个月的工钱。
他很享受现在这种平静的心境，无需波澜，也经不起波澜。
总有人说，放下一段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但他查小斌未曾想过要去开始一段恋情。
可是，现实总是像个小女人一样，时不时的可爱，时不时的赌气，总是那么调皮，总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改变着你设定好的路线，或者给你惊喜，或者给你困扰，却不会去考虑你准备好了没有。
查小斌感觉自己成熟多了，尤其是一天要刮两次胡须茬，这让他非常骄傲。
这不，下了班，他发动小轿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很是享受。
那每天下公交的站台，再也不必去等去挤了，再往前一站，是新城站，两站间隔比较近，那里也是白领聚集区，站台上，等车的年轻人更多。
茫茫人海中，查小斌一眼便认出了她。
造物弄人，这不经意间，没有可以去寻她，却一切都来得那么水到渠成，查小斌平静的心顿起涟漪，小鹿在心里乱蹦乱窜似的，他赶紧嚼上一片口香糖。
车子缓缓靠站台边停下。
查小斌摇下车窗，微笑着望向她。
这世间，最美好，最自然的关系，莫过于，你不好意思开口，她也很是害羞，但不小心眼神相遇的时候，会彼此，不自觉地牵起对方的手。
她也看见了查小斌，回以微笑。
查小斌冲她招了招手，她微低着头走上前，查小斌快速下车为她开了车门。
她笑容满面，很是灿烂，查小斌看着她，她瞥了眼查小斌，两人相视，笑容挂在脸上，甜在心底，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突然再相遇，有无数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沉默着，彼此心照不宣。
“我叫李妍，你呢？”
“我叫查小斌！”
此言一出，犹如一步走错，掉入了旱厕里。似乎听见晴天霹雳，闪过脑海。
“查？查小斌？你是查小斌？”李妍吓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嗯，是啊，怎么了？”查小斌觉得这个名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觉得她这反应有些奇怪。
“你是那个，渣男，查小斌吗？停车！我要下车！”
查小斌猛得明白过来，没想到名声传的这么远这么广，他异常紧张。
当时李妍的手已经使劲抠在门把手上，再过三秒钟，她绝对会开门跳车而逃，但是，这一次，他急中生智，三句话的功夫，他，查小斌，彻底俘获了她的芳心。
“李妍！”他不轻不重地喊她的名字，李妍怔了一下扭过头来，只见查小斌深深地盯着她，“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的出现是我每天上下班的动力，为了不错过她，为了能够跟她挤一辆公交车，为了能够更贴近她，感受她的气息，我总会提前到站台，这一班车她没来，我就等下一班，直到跟她挤上同一辆，当然，有时，她挤上去了，我还落在下面。那时，我便有了一个梦想，我要攒钱买车，我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我要努力工作，我要让她成为我的女人。这就是我，你眼前的男人，查小斌！”
车子已经靠边停下。
李妍看着查小斌真诚得眼神，她缩回了抠在门把手上的手，微低过头，没再吭声。
车子再次缓缓发动。查小斌，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他妈的是最佳渣男潜力股吗？查小斌内心为自己感到骄傲极了，从所未有过的成就感充斥着全身。
恋情来的如此突然，猝不及防，左边刚打了一巴掌，右边立马来了一颗糖，老天爷，我想对你说，我爱死你了！！！
心中的女神，羞涩的淡红脸颊，恋爱的感觉，就如同吃了一大口蜂蜜，甜的发腻，却迷上这腻的感觉。
第一次请李妍吃饭，查小斌觉得不能寒酸，可手头确实没多少钱。
稍作思索，今天的饿智商情商可谓爆表了，他带着李妍来到最出名的馄饨馆。
“这家我知道！你也吃过吗？”李妍对选择晚餐吃这家馄饨显得很满意。
“那当然了，我可是常客啊！”
“哟，还常客呢？是馋客吧！”
“嘿嘿！都是！”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点了一份芹菜馅儿的，一份海菜馅儿的。
“真羡慕你！”李妍还比较欣赏查小斌，但是，还是严肃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说你是渣男。”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你这样要是渣男？那，那女生岂不是瞎了眼？”
“你是说，李妍瞎了眼？”
“去你的，你才瞎呢！你一没长相，二没身材，三不是富家子弟，我觉得吧，你不是。但是，大家都传得神乎其神，总不至于空穴来风吧？”
“呵！还神乎其神？大家怎么传的？”
“说，查霸查小斌同时交了四个女友，而且不避嫌，邀着四个女友在公司楼下招摇过市，那四个女的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网络上还有好多帖子说自己是渣男查小斌的受害者，还详述了受害过程。”
“我倒希望我有那个本事！”
查小斌笑着吃了口烫嘴的馄饨。
李妍微皱着眉，突然低声道，“今早还有爆料，说你是当爸爸的人了！”
一口滚烫的馄饨被这句话惊得滑溜溜地吞进了胃里，从食道烫到胃里，脸都烫红了，查小斌喘咳着。
“你不会真的是渣男吧？你要是骗我，我会恨死你的！”李妍对查小斌有好感，同时对流言有所畏惧。
查小斌缓过气来，喝了口温水，“我不是！我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哪来的那些传说？都是误会哦！”
“都是误会？”李妍将信将疑。
“真是那样，我还有命么我？不早？不早？唉，不早被榨干了嘛，还有命陪你馄饨？”查小斌解释着。
“所以啊，你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呀！”
“这？”查小斌有苦说不出，“这，我这是加班加出来的！程序员，你懂的！”
“我去！”李妍爆了句粗口，“我去，你是程序员？”
“恩呐！怎么了？程序员也是正经工作啊！”
“你是程序员？那还不如渣男呢，我去！”
查小斌惊诧的说不出话来，抬头望着李妍。
李妍转了转眼珠子，“没事，没事，这话不是我说的，也是江湖传言，你别介意哈，吃馄饨，吃馄饨！”
“我不信，你给我说说，江湖传言怎么说的。”
“哟呵，还真不见棺材不掉泪，说了你可别自卑！”
“说，说，说，哥自豪着呢！”
“切！江湖上呐，说，宁嫁搬砖莫嫁渣男，宁被渣男骗，莫与程序员相恋！”
我靠！江湖上还有这个传言，难怪，难怪自己至今还单着身！
查小斌闷着头吃了两个馄饨，喝了口汤。
“没事，没事，”查小斌提醒李妍，“吃完这碗馄饨，我就变身渣男，每天缠着你，接送你上下班！”
“切，才不要呢！公交车也很方便呀！”
“哼！还方便？”查小斌笑着，“都挤得屁直炸，还方便？”
“你？流氓！”李妍红了脸，吃起馄饨来，不理睬查小斌。
查小斌接着道，“以后啊，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在我车上你可以尽情的放，没人说你。”
“放？放什么？去你的！”
李妍差点没被呛着。
“渣男！”她笑着轻声骂了句，“下次出门，拜托，刮了胡茬再出来，都怕跟你吃饭的！”
“嗯？怕什么？又不会戳到你！哦？……哦哦？……”查小斌阴阳怪气，眯着眼看着李妍，似乎话里有话。
“哦什么哦！渣男！想歪哪里去了？我是说，你那胡茬不小心掉碗里，吃下去不得胃穿孔啊！唉！”李妍说着摇了摇头。
“瞎说，顶多卡了喉咙！”
“哼！尽会耍嘴皮！越来越暴露渣男本性了，还说自己不是。我看呐，你还没意识到自己骨子里的那股渣劲儿，你是觉得自己还不够渣！等你开窍了，那，渣霸也就诞生咯！”
“就爱听你一本正经地胡说。”查小斌的确有种顿悟了、开窍了的感觉，这种感觉给他带来了自信、胆大和皮厚，“快点吃，待会儿带你兜兜风。”
“不了，我兼职带了个家教，晚上还要去给小孩上课呢！”
“这么勤奋？”
“是啊，难不成像你公子哥学啊，我是农村出来的，工资也不高，总不能伸手向家里要吧！”
“我也是诶，你是哪里的？”
“云南的，你呢？”
两人跳到了新话题上。
“我？我安徽的。”
“哦，那你家要近得多，坐个动车就行了，我回家一趟可费劲了。”
“那就省下路费，给父母多汇些钱好了。”
“嗯，也只能这样。”
“话说，你，真的要带家教？”
“那还有假？怎么了？不相信？”
“不是，我以为你只是找了个借口呢！”
“好笑！我不想跟你去，我大可直接拒绝，为什么要找借口呢？”
查小斌不要意思地挠挠脑袋，“嗯，教小孩哪门科？”
“物理！”
“物理？”
“有什么好吃惊的？”
“哇塞，你肯定是学霸咯。我也是，我高中可是物理课代表！”
“你意思是说，你数学也好咯？看出来了，要不怎么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程序员呢？”李妍故意在“出色的程序员”处加大了点音量，拖了拖余音。
“那行，不能耽误正事儿，我送你去吧。”
“不远哦，两个站的距离，我吃撑了，走着去挺好的。”
“不行！这车就是为你买的，走，我送你！”查小斌严肃道。
查小斌为李妍推开店门，李妍侧到一边，让行突然进来的一男一女。
“查小斌？”
唐骇和花花进店，碰的真赶巧。
“你们来吃馄饨？”查小斌大大方方道，丝毫不觉尴尬。
花花脸色并不好看，勉强微笑着走进来。
“是啊，”唐骇瞅了瞅查小斌，又瞅了瞅李妍，惊讶地怔了一下，不自觉竖起大拇指，没再说什么，搂着花花的腰间往里走去。
“这两站，开车只要三分钟，不如陪你走走，多聊聊，我也好消消食，你说呢？”
“唉，随你便，大马路又不是我家的，随你这个跟屁虫怎么走！”
“好，你说的哦。你几点下课呢？我等你啊！”
“你这攻势好猛啊？跟以前连公交车都难挤上去的查小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呐？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以前肯定是假斯文，真禽兽，你个渣男！哼！”
李妍突然好奇刚刚出门遇见的两人，感觉总有些别扭，“刚刚，那一男一女是谁呀？”
“哦，同事哦！”
“为什么要对你竖起大拇指呢？”
查小斌思考0.1秒后，认真答道，“那是看你漂亮，夸我有眼光呢！”
“切！我才不信你个秃子，说话滑溜溜的，坏得很！我可没那么好骗，哼！”
城市的夜光从来没这么好看过，一切都那么明亮绚丽，曾经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女神，如今，不知不觉就走近了她，她也走近了自己。
“李妍，你等一下！”
查小斌说着，小跑着横穿马路。
“查小斌！你干嘛去呢？”
“你等等就是。”
眼看着查小斌在对面一个烤串摊位前撸了一把串，嘴上含着一根，手上拿着一把，兴冲冲地往回跑。
“喏，可香了，慢点，有点烫嘴哦。别吧那可爱的小龅牙烫着咯！”
李妍噗嗤一笑，轻声道，“去你的，渣男！”
羊肉串上面撒点辣椒粉、椒盐和孜然，咬进嘴巴里，真香真有嚼劲。
两人一路吃着，谁也舍不得停下嘴巴说上一两句话，这羊肉串，太美味了。
“喏，还给你，不欠你了！”李妍将一摞木签递给查小斌，表示还上了，谁也不欠谁。
“不欠，不欠，”查小斌笑呵呵的，“是我上辈子欠你的，等你下课了，接着还你！”
李妍既不搭腔，也不回头，仅挥了挥手，小跑着，进了居民楼里。
查小斌看着她娇瘦的身姿消失在单元楼里，可爱而又美丽，单纯的小龅牙，总会伴随着喜欢笑的脸颊露出来。
查小斌笑着仰望天空，他在心底拜谢老天爷的安排。此刻，他感觉自己好幸福，一种满满的知足感充斥心头，有种人生夫复何求的感叹！
他往回走去，车子还停靠在馄饨馆门口的路边，得先挪回小区里，再过来等她。
刚上车，还未来得及发动，间隔数十米远的馄饨馆里，一前一后，走出来唐骇和花小萌。
查小斌收回正准备点火的车钥匙，隔着车窗远远看着他们。
花小萌小跑着追上快步走出的唐骇，刚刚拽住他的胳膊，就被他无情地狠狠甩开了去。
唐骇猛得回头，两人面对着面，花小萌微昂着脸颊看着唐骇。
“你有工作，我也有自己的事儿，天天腻在一起不烦吗？啊？”唐骇冲花小萌吼着。
“我怎么了我？我不就要你陪我逛逛街吗？你女朋友是我啊，不是你手上的手机！”花小萌也毫不客气，嘶吼着。
“我手机？呵呵，呵，呵呵呵……我手机？哼！”唐骇说着，狠狠一把将手机摔烂在地，“好了，你满意了，没有手机只有你了，我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去干了，陪着你就够了，哈，来，来，我们去逛街，走，走，走啊！走啊！啊！怎么不走啊！啊！”
唐骇暴吼着，花小萌伤心地慢慢蹲下来，将头埋在怀里，在熙攘的街边颤抖着身子。
唐骇瞥了一眼，冲四周围观的人狠狠瞪视了一圈，迈着大步走来了去，随着拖拉机般的发动机声，他消失在了街的尽头。
人来人往，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瞅了一眼，便匆匆走开了去。
微风中，一股烧烤味儿，一股浓浓的卤子味儿，一股饭菜香味儿，吹过来，混在一起，却变得咸涩不堪。
查小斌半张着嘴巴，那一瞬，他被拉回到了过去，可他骨子里的一股劲儿，瞬间又将他拉回到现在。
如果不曾相识，那该多好，查小斌心中不忍，如果不相识，此时此刻，自己会毫不犹豫上前去安慰她。
但是，查小斌坐在车里，自己对自己摇了摇头，花小萌还是曾经的花小萌，但我，查小斌，已不再是曾经的查小斌！
走过的路，脚印可以慢慢消逝，难觅一丝痕迹，但如何忘记，自己曾走过那条路的事实。
此生与她无缘，何必再去惹那尘埃，查小斌既不下车，也不发动车子，靠在座椅上，远远看着她，不知她可能感受的到，这说不上滋味儿的目光。
“嘀咚！”查小斌点开短信：学生不舒服，今天的课取消了，你人呢？说好的还债的呀？
查小斌赶紧下车，轻轻关上车门。
时不时回头看看那花小萌，又狠狠扭过头，向李妍方向跑去，脑袋里顿时产生奇怪的想法：多希望自己可以分身出另一个查小斌。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试图将这奇怪的想法抛弃在脑后，不要再纠结，不想再拾起，就这样拼命地奔跑着……
李妍站在刚刚分别的街边。
查小斌张大着嘴巴，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
“干什么？气喘吁吁的？你逃狱啦？”
“你，你，”查小斌哈着气，嘴巴都干了。
“好了好了，你在这儿等我，我请你吃烤串吧！”
李妍穿过马路，在烤串摊位上慢慢挑选着。
查小斌慢慢有所缓解，低垂着头抬起。
眼前正站着一个小男孩，大概上三四年级学的样子，他正仔细看着查小斌。
“请问，叔叔，你是渣霸查小斌吗？”小学生咬文嚼字吐字清晰，小小年纪就戴上了眼镜，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望着查小斌。
查小斌大吃一惊，连小学生都知道自己的名头了？那还得了？且先听听他说什么吧。
“嗯！”查小斌直起身来。
“太好了，太好了！”小学生兴奋地蹦起来，“这是我的零花钱，我要买你的渣霸秘籍！”
约三十块钱的样子，捏在他小手上。
“去去去，”查小斌又好笑又好气，“谁告诉你什么渣霸秘籍的？”
“今天家长会，我听他们说的。”
“那你怎么认得我的？”
“他们说，秃头上面几根毛，浑身上下不见腰，戴副眼睛假斯文，泡起妞来一套套！”
“好吧，”查小斌叹了口气，“那我们也算是有缘了。那你告诉我，要秘籍干嘛？”
“班上的方芳和许一梦都不跟我玩，老是跟在吴少文后边，我要炼成渣霸神功，要她们黏着我！”
查小斌大吃一惊，心头很是惊恐，深感危机来临，这么小就懂谈恋爱了，而自己还没有女朋友，再往后拖几年，岂不是直接卡死在时空的缝隙里，再找女朋友，可真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
查小斌咳了咳，“你可知道，要练那神功，晓得不？”
小学生吓得赶紧捂住裤裆，大声说道，“知道啦！”
“那还练不？”
小学生可劲儿摇着头。
“还不快回家写作业去！”
小学生一溜烟飞快地跑远了去，站在老远的地方望了查小斌两眼，做出手势，朝裤裆指了指，然后钻进了拐角里。
“我去，还真相信了啊？指什么指？！”查小斌轻声嘟囔着。
“掏什么？”李妍走了过来，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
“没，没什么！”
“还真佩服你，能跟小学生玩起来！”李妍递上还在滋着油的烤串。
“我觉得，我应该当一名老师。”查小斌突然感慨。
“快，快用烤串堵住你的嘴！”李妍实在受不了，打趣着，“有我在，你趁早给我打住这个念头。程序员他不香么？非要去误人子弟做什么？会造孽的！”
李妍皱着眉，一本正经看着查小斌。
两人相视着，实在憋不住，不约而同指着对方，笑出声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哈哈哈哈哈……”
夜景从没有过这么迷人，两人相伴而行朝车子方向走去，边走边啃着羊肉串，时不时冒出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查小斌突然止住了脚部，定在那里。
曾经，过去了，再不回来。
眼前，迎面走过来花小萌。
她散乱着头发，哭花了妆容。
显然，她也看见了查小斌，她极力扭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魄的样子。
擦肩而过，如此之近，却隔了一生的距离。
五味杂陈的心间，些许的恻隐，部分的愤怒和怜惜，更多的不忍和纠结，这感觉，让查小斌很是不痛快。
“怎么了？”李妍回过头来看着查小斌，“她？不是刚刚那个，你的同事么？”
查小斌继续迈开脚步，点了点头。
“怎么了？没事吧？”
“我没事！”
“不是说你，是说她不会有事吧？”
查小斌回过神来，回头望了望那拖着步子而去的花小萌，耸了耸肩，“不会有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说罢，又不时回头瞅上一两眼。
李妍试探性问着，“她长得很漂亮，那穿着家境一定也很好吧？”
“嗯！”查小斌随口嗯了一声，发现李妍正盯看着自己，立马淡淡补充了句，“也许吧！我不是很清楚！”
李妍见他有些心事的样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虽然，知道彼此有一年多，感觉很不错，但是，还不是很了解你，今天，就到这儿吧！”
李妍说罢转身离开。
“明早接你哦！”查小斌喊了一句。
“明天再说吧！”
查小斌将车子兜了半天才在小区外面沿街找了个车位。
出租屋门口闹哄哄的，查小斌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呢，再看看楼梯转弯处的数字标识，没有错啊。难道单元楼走错了？不可能！脑袋被飞机撞了差不多，怎么会走错单元楼呢，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
见查小斌从楼梯上走来，一对老夫妻目光紧紧盯着他。
仔细打量一番后，老先生开口问道，“你是渣霸查小斌吗？”
查小斌愣了愣，刚走了个小学生，现在又来了个老先生，小学生不懂事说得过去，这老先生可就说不过去了，论经验论资历，怎么也比查小斌强。
查小斌顿了下脚步，没有回答，突然加大步伐朝楼上一层转去。
“诶，诶！渣霸！渣霸！”老先生喊住查小斌。
查小斌停住了，朝自己身上仔细看了看，又拿出手机照了照脸，没有“渣霸”二字啊，他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查小斌无奈，走到门前，有些生气，“我叫查小斌，不叫渣霸！”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找的就是你，查小斌！”老先生赶紧连连道歉，老奶奶也跟着后面点头哈腰赔不是。
“找我？”查小斌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没有开门，转过身来面向老夫妻，“找我？找我什么事？”
老夫妻犹豫了一下，相互对了对眼，老先生不好开口，老奶奶说道，“我们业住这个小区的，我们是邻居！”
“哦，那很好啊。但是，这么晚，总不是来串门的吧？”查小斌料定这两人必有什么事找自己，“有什么事直说吧！”
“是这样的，我们有个独生女儿，都将近三十了，还没嫁人，我们原先都是农民，跟着她搬进了这里享福，可她三十了都没找到合适的，我们心里焦急啊，整晚的操心，睡不着，这不，门口开早点的何师傅给介绍了个。”
“哦，就是老何牛肉馆那个老何师傅？”
“对对对！”
查小斌心头一惊，“给你女儿介绍了个？”
“对的，对的！”老夫妻说着陪着十分客气的笑脸。
“不会？”查小斌背靠门上，略显紧张地吞吐着，“不会，不会说的是我吧？”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老夫妻两吓得赶紧连续否认开来，生怕误会了，“不是，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找我干嘛呢？”
“他们明天中午相亲，我，我听说，”老先生吞吐着，不好说出口。
老奶奶抢过话头，“小区里传言，渣霸查小斌就住在这个小区，说他左眼可辨渣男，右眼可识渣女，出门一条街没走完就能碰见三个前女友。我们寻思着，明儿个，请您出山，给我们把把关，鉴别下，那人是不是渣男！”
老夫妻眼巴巴望着查小斌，近乎乞求的卑躬状态。
“刚刚说，一条街没走完能碰见几个？”查小斌没听清楚这农村老夫妻的方言。
“三个！”
老奶奶话音未落，老先生一把将老奶奶往后一拽，“谁说是三个的？你耳朵背气了我跟你说，渣霸，别听她的，说的是，十三个！”
查小斌听了，突然嘿嘿笑个不停，“你们等一下，我有点肾疼！”
查小斌说着，打开门，开灯，让老夫妻先坐下。
查小斌上完厕所，洗了把脸，之前买的水果还没怎么吃，剩了不少，他洗了点，看在邻居的份上，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先吃些水果，慢慢说！”查小斌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悄悄对这类事感兴趣了。
“您太客气了，我就说，渣霸指定是因为太优秀，才会有那么多女人缘的，绝不是，绝不是传言诽谤的那样！”老先生义愤填膺地说道。
“唉！没事，您就直说吧，时间也不早了。”
老夫妻全程陪着笑脸，递上一个红包，压在水果盘下面，“喜钱喜钱，您不要嫌少！”
查小斌吃了一惊，推脱了几下，老夫妻执意要给，且显得非常激动。
查小斌生怕两人心脏病发作或者高血压上来了，索性收了它罢。
“明天中午十二点，在转角西餐厅，我侄子帮我定了两个位子，一个是11号，一个是12号，到时，你就坐十二号就行，吃的也预定好了，也不知道您口味，到时，就拜请您了！”
老夫妻说着，同时起身做出拜菩萨的姿态，拱着手。
“行！”查小斌满口答应，很是享受这被人尊崇的渣霸头衔，坚定道，“就这么定了！”
老夫妻连连说着谢谢，退了出去。
查小斌笑着相送，关上门，立即打开红包，不多，也不少，整整八张红票子。
查小斌将八百块钱抽出来，真是行行出状元呐！
“众人笑我太渣渣，我笑他人看不穿呐呐…呐……”查小斌晃悠着脑袋，快活地洋唱起来。
忍不住跑到镜子跟前，深深盯看着镜子里那人，挠心的小胡茬，斯文的小眼睛，教授牌眼镜，性感绝顶的稀疏头发，那，那，对，还有那猛虎细嗅蔷薇的大鼻头，完美的五官搭配，充分地诠释了什么叫——猥琐发育！
突然，他指着镜子里帅的一塌糊九饼的人说道，“现在起，你，查小斌，就是渣霸！渣霸！我爱你！嗯嘛！”
说罢，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飞吻。这一瞬，那镜子的阴影面积已超过地表承受面积。
突然而来的幸福，让查小斌的小心脏快活地扑通扑通个不停，他舍不得睡去，睡着了，就体验不到任何感觉了，他像中了毒一样，爱上了这毒！
他躺靠在床上，主动地去构想一些情节，似乎，这世上的所有女性，都是他编程里的变量，随着他的逻辑去演算，完全逃不出他查小斌的手掌心，这滋味儿，美妙极了。
查小斌，躺着，躺着，不知咽了多少口水才睡着，梦，也是美的，那里，不是漆黑的夜，而是花花绿绿的世界，醉生梦死般的存在。
街道上的车辆稀疏得如同查小斌的头发，一条街上，时不时，不过几辆车子疾驰而过。
花花丢了魂儿似的披散着头发回了家。
花总靠在沙发上等着她，已经睡了过去。
“小姐啊，轻点！”保姆娜姨感恩花总一家对其照顾，还帮助其孙儿解决了上学的问题，也不好意思睡去，一直等在客厅打哈欠。
“娜姨？”花小萌看了眼娜姨，又瞅见了父亲靠在沙发上打盹，轻手轻脚换好鞋往楼上走去。
“嗯哼！嗯…嗯哼！”花总惊醒，背佝得难受，直起身来，换了个姿势，“娜姨，她还没回来吗？”
娜姨吃了一惊，没敢撒谎，站在那儿半晌没有回答。
花总疲乏的很，没去多想，双手撑着腰试图站起来，发现腿脚发麻，“娜姨，把我手机拿过来，我要给那唐骇打个电话，他要是敢伤害我女儿，我一定亲手了结了他！”
娜姨迟疑了一下，只往手机方向挪了半步，眼神瞅了瞅正站在沙发后面旋转楼梯上的花小萌。
“手机，手机！”花总以为娜姨没听清楚，不耐烦地补充道。
“不用了！”
花总惊得回头一瞥，女儿花花转身从楼梯上往下走来。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
花总忍着发麻的腿脚，站起来，眼前的花花头发散披，脸上的妆花了，哭红的眼睛。
“啪！”一巴掌将花小萌打翻在地。
花小萌咧嘴肆意地轻蔑一笑，一副无所谓，麻木地任人宰割的模样，没有发出一丝笑的声响，却深深刺痛花总的内心。
“说！是不是又跟那花花公子在一起去了？说！”花总咆哮着，血压顿时上来，脸色通红。
花花报以微微一笑，眼神凝在半空，空洞地不知在看着什么。
花总一手捂住头部，踉跄着差点崴倒，“不孝女！你是不是还忘不掉那唐骇？”
花总顿觉天旋地转，头皮一阵麻，跌坐在沙发上。
花小萌泪如雨下，匍在花总膝盖上，颤泣不止。
花总颤巍着手轻抚着花花的头，心中对她不听话的气，变成了对唐骇的恨。
他盯着落地窗外淅沥沥的小雨，刚刚的咆哮声，惊扰到了嫁到隔壁独栋别墅马家的大女儿。
两个身影冒雨赶来。
不知凌晨几点，娜姨也顾不上去管几点钟了，给花总大女儿花小菲和姑爷马少杰开门后，赶紧递上干毛巾，煮了些热咖啡。
“花花！”花小菲轻拍着她的背，“你真的该长大了，是非对错你心底应该看得明白才是！”
花小菲说着试着搀扶起花花，花花不敢让姐姐出劲儿，赶紧顺势起身，坐在父亲和姐姐中间。
花小菲一边给她擦着泪水，一边继续开导她，“那唐骇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外加花花公子，对你，你以为是动了真感情吗？别傻了，我的妹妹！”
花花使劲摇着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我对他是真心的啊！我是真的啊！”
花小菲停顿了会，长叹一口气，“长痛不如短痛，不能再犹犹豫豫，为了你自己，为了咱爸的身体，你要彻底跟他决断才行！”
“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对不起，爸！”花小萌说着，又哭倒在花总怀里。
花总突然捂住胸口，马少杰赶紧冲进花总卧室拿下两片药粒，就着发烫的热水赶紧服下。
花小菲紧张地用手在花总胸口上捋着，帮他顺了顺气。
“爸，你？你生病了？”
花小菲正要开口，花总狠狠瞪视了她一眼，突然语气温柔起来，“没，没有，就是高血压，这不，被你气的嘛！”
花花抹净了眼泪，哆嗦着嘴唇，“爸！对不起，我没有姐姐那么优秀，没有她那么听话，我总是惹您生气，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我答应你，我会试着放下他的，你也要答应我，不要生气，更不要生病，好吗？”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呀！说话可要算数啊！”花总轻轻敲打了下花花的头，布满岁月痕迹的脸颊写满了无法辨识的痕迹，“你要是说话不算话，那，爸爸可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会的，不会的，”花花使劲摇着头，“我看透了，我再傻，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骗，相信我，爸，我会像姐姐一样，做你的小棉袄的，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花总舒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额头上的汗珠豆粒般大小，正凝结着，白发里湿透了汗水。
“嗯！”花总闭着眼轻声嗯了一声，“爸爸最不放心你了，如果能找到一户人家把你嫁了，找到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代我分忧，老爸，此生，就满足了！”
花总说着，语重心长地看着花花，花花微皱着眉，嘟着嘴。
花总继续道，“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身边的人，也打听过，也托人做了更深的打探。”
花花睁大着眼珠子看着花总。
“其实，”花总停顿了一下，“那个叫查小斌的，很是不错的！”
此言一出，花花都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从沙发上惊吓地滑落到地板上的，她赶紧爬起身来，继续挽着花总的胳膊，听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他长得是有点那个啥的……”
“爸！”花小菲抢过话头，“爸！我记得，您跟我讲过，找丈夫，是一生的大事，一要责任心，二要看能力。”
花小菲凑近花花，深有感触地劝道，“最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责任心！你看你姐，过得多幸福！”
一家人纷纷望向马少杰，马少杰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听花小菲这么一说，立马坐得笔挺，精神抖擞，用力皱着眉，炯炯有神的眼睛回敬着花家人的赞赏目光。
花小菲继续道，“可是，你看你姐夫，长得一坨什么样？”
马少杰顿时睁大着眼珠，愣住了，花花噗嗤笑开了花。
“如果仅仅看外表，我饭都难咽下去。所以啊，看人不能看外表的！”
花花笑着冲姐夫道，“姐夫，别瞪着眼，我姐夸你呢，夸你在她心底是最帅的男人！在我心里，你也很帅的！真的！”说罢，实在无法忍住情绪，咯咯笑着。
马少杰也不去计较，向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喝起来咖啡。
花总不想错过今晚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聊聊的机会，继续说道，“那查小斌，农村出生，老家是安徽的，父母辈儿都是勤恳的农民。”
花花猛地站起身来，吃惊地眼神，“爸？你，你不会，去过那矬男家提亲了吧？”
“瞎说啥呢？坐下！”花总命令着，“他查小斌，心地善良，有责任心，心子软，关键有耐心，配你，我看，最合适不过了！”
“可？可？”花花一时语塞，急得站起身来，“可我和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等他接手了我的公司，就是一个层次的了！”花总严肃道。
“可，可我和他没有感情基础！”花花继续拒绝着。
“感情基础？”花总抿了口温开水，“你整天穿着个防弹小背心在心头，到处乱跑，丘比特之箭撵都撵不上，撵上了刺都刺不穿，你都不给人家机会，如何筑感情基础？”
花总说着，站起身来，“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人怕出名猪怕壮，男怕没钱女怕胖！这，查小斌好好培养，完全可以接手我的公司，我女儿花花聪明伶俐娇小可爱，这不是绝配么！”
“不对不对，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大叔级别的存在！”花花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下来。
花总瞪着眼，“萝莉配大叔，天天做公主！再说了，他查小斌，唉，是显老了些！”花总也无法掩饰这个事实，只好作罢，虽然心头焦急，怕等不到花花出嫁那天，但是，也不能逼她，暂且谈到这儿便作罢了。
“少杰！”花总扶着楼梯上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我刚刚说的，将公司交给未来的小女婿，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是没有为你考虑，我只有两个女儿，会很公平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要觉得我有所偏心啊！”
说罢，也不待马少杰回答，径直进了房间。
马少杰赶紧扶着花小菲出门，生怕花花反应过来什么会追问不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富豪家的经，犹如刚发育就绝经的女人，格外难念。
终于消停了，娜姨心头叹了口气，赶紧关好门熄了灯，天蒙蒙亮就要起来做早餐呢。
花花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心里累的很，没有精力和心思去理思绪，赶紧先冲了澡，拉开窗帘，看着漆黑的夜空，抓不到的星星是那么诱人，零星的雨点，滴落在心头，她，心底，还在想着那个负心人，恨不能，掏出心儿，将躲藏在心底深处更深蒂固的他硬生生地扯拽出来。
夜，是一个好东西，笼罩着整座沐海城，它干涸了居住在这座城里人的泪痕，携着风，刮来今夜他们想做的梦，像家长趁着孩子熟睡，悄悄给他们分发糖果一样，只是，这“糖果”有甜的，有咸的，有虐心的，有感动的，有惊恐的，有暖心的……
而查小斌的梦，是上天特意定制的滋味儿，是美滋滋的。别人，是泪水湿透了枕头，而他，是口水糊了一枕头。
直到天亮，他继续在现实中续写着梦中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