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孟老板在吗?”
下午,日头刚过,李莫争如约来了,和孟小相公寒暄了几句就直奔正题。
那孟小相公年纪和李莫争相仿,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两家关系交好,明蕊又把孟小相公当弟弟,所以李莫争就改口管孟小相公叫叔叔。
此时孟小相公午睡方醒,起来在附近走走,挺着刚隆起的肚子,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慈父光辉,令李莫争不忍直视。孟小相公是李莫争见过的第一个孕夫,这个坎迈过去还得多需要一些时间。
李莫争曾经问过赵家义那个游方郎中,男人怎么生孩子?
赵家义那厮拿起了一柄明晃晃的闪着冷光的小刀,悠悠说:“拿刀把孕夫肚皮划开,把孩子拿出来。”
李莫争一听,脸色登时发白,难以接受。
赵家义见了李莫争的脸色,半是庆幸半是安慰道:“你就是这么来的,所幸我们是女人,不然都得挨这一刀。”
李莫争心有悸焉,同幸同幸!
因为这个缘故,男子的地位不低于女子多少,甚至隐隐有超上的趋势,比方说孟老板夫妻。
这个时代也因剖腹生产的缘故,开刀缝合技术十分成熟,世间盛行麻沸散,孟记杂物铺就有卖的,价格也公道,其中一半都是给孟小相公剖腹生产时用的,可见孟老板爱夫之心。
恰在此时,孟老板从里屋出来。
“来了,时间正好。”孟老板手里拿着帐本单子,丝毫不乱,明显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李莫争了。她神色如常,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词:“闻暖,你在家看着,我和小争出去谈笔生意,不用多久,很快就回来。”
闻暖一向是个温顺的,大事小事也都拎的清,孕期也只是偶尔发发小性子,叮嘱两句,就目送着自家相公出门。
孟老板心思多,带着李莫争特意绕了一段路才走到了离家根本不远的醉人馆。
醉人馆一向夜里客多,大红灯笼高挂,香帕迎风飘摇,阵阵歌舞乐声。而现在大白天的,许多的倌人都关着房门睡大觉,晚上才能抖擞精神起来,盛妆以待。
不少和醉人馆谈生意的商人都喜欢晚上来,一来生意好做,二来消个乐子,两全其美,齐人之福。
午后,太阳日头正胜,两人走到醉人馆时后背就已经沁出汗来,醉人馆门口没有守门的,或者说守门的偷懒去了,不过两人是有礼数的人,没有直接跨门而入,而是伸手敲了敲门。
门里出来一个小丫头,个头不高,但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实显的机灵。
“哥哥们都睡着呢,寻乐子请晚上,”小丫头眼睛在孟老板身上快速的扫了一圈后,话一转,“谈生意的话就里面请,小爹爹等着呢。”
话落,把两人迎了进去。直接带到二楼的一间空旷的单室里,醉人馆的小爹爹就在那里等着,一进去,李莫争着实被那浓妆艳抹的人给吓到了,如此盛妆,把原来的脸完完全全遮盖了,连本貌都看不出。
孟老板是负责打交道的,李莫争是来做手艺的,她一直没有说话,从竹器的花样款式,买卖价格都是由孟老板来做,她不擅长,多说多错。
手艺人用手艺说话。
李莫争打量这间被指定的空室,简单摆放的桌椅并不影响视线,她考虑在这间空室里引一条小流的方法。
曲水流殇,作诗吟赏,是文人骚客间经常做起的游戏。醉人馆的小爹爹想要做那些子有钱有爱附庸风雅的人的生意,不惜单独辟出一间净室,引流水,做曲殇。
一会儿,孟老板谈拢了价钱,醉人馆的小爹爹要看李莫争的手艺。
“曲水流殇的雅室图的是个雅,但一屋子的竹子又显得穷酸,如何把这一屋子的穷酸改掉,那就得看蔑匠的手艺了!”
“那是自然。”
孟老板回头看了李莫争一眼,后者立刻会意,从肩上背的褡裢中翻出几跟细竹条子,当着醉人馆小爹爹的面,十个手指灵动如飞,不消一柱香的时间,一只百灵就立在李莫争的指尖,展翅欲飞。
李莫争露的这手,虽说不能艳惊四座,但当她真挚地把这只百灵奉上的时候,还真有点像献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真是活灵活现,手艺不错。”
先声夺人,来者不知何时到来,葱白似的玉指一捻就拿走了李莫争手上捧着的百灵鸟。
这个人一头如瀑的长发随意揽在脑后,穿着一身嫩黄的衫子,前襟半掩,露出精致的锁骨,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的慵懒妩媚,寻常男子断不会如此,,也只有在这勾栏娼院的才会有如此风情。
孟老板立刻眼观鼻,口观心,两只眼睛不敢乱瞟,可见诱惑之大。李莫争也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前世在医院,接触的漂亮男子只有治疗室窗口走过的实习小哥,只有惊鸿一瞥,但却与面前这人足有六分相似,着实让李莫争心怦了一下。
“你做的?”那人回头,端的是风情万种,魅惑人心的。李莫争却难得捕捉到眼角眉梢间的一点什么的渴望。
渴望什么?想再要一只百灵么?
李莫争点头,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思,伸手从褡裢里摸出一只草编蚱蜢送上去,
“送你。”
这样的小玩意,李莫争有很多,放在孟老板那里寄卖可以,看到邻里半大的小孩喜欢,送一个也行,反正都是空闲的时候练的手艺。
那人也是一楞,他收到过的金银珠宝不少,倒是头一次有人送一个草编的蚱蜢,但偏生他很喜欢。
那人收下蚱蜢,嫣然一笑,转头便和醉人馆的小爹爹说:
“小爹爹,我看这个妹妹手艺不错,用吧,赶明儿挑个空给我把屋子修饬一翻,换换心情。”
“行。”小爹爹面色古怪地应下来,还在孟老板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对那人使了个眼色,但那人只是掩面笑了笑,便转身离去。小爹爹遂不再管,同孟老板和李莫争说起要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