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快请御医”梨落抱着完颜御宇慌忙急叫。
宝华殿。
太御医诊断,完颜御宇已经活不到明日日出了。但消息并没有外露,紧停在他病危这一点上,因为完颜御宇不想在他活着的时候听到一片悲鸣。
殿中一片静默,压抑的沉重,大家虽言语沉默却难掩脸上的悲切。
完颜御宇静静地坐在窗前的座上,上空一轮圆月,放着最明亮最柔和的光……
“大王,你有什么打算?”岚凤问他。
“孤王已将退位于肃亲王的召书写好了,你明日宣布就行了”他说着示意了一眼旁边的秦公公,秦公公红肿着眼,点点头,将召书交给了岚凤。
“大王!”岚凤突然情绪激动,跪了下来,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终挡不住他泛红的眼眶。
“孤王并不难过”完颜御宇的声音很轻,很淡,很释然。
“谢谢你和朝羽肯入朝为官,为西丽效劳。有你们两个莫逆之交,有一个……最珍爱的女人,心怀感激,此生足矣!”
“大王!”众人顿时跪在他后面,一阵悲泣。
“你们出去吧,孤王为收复天下一生忙碌,错过了很多东西……此刻想好好静一下”他望着那轮最后的圆月,轻轻的说。
大家望着他寂廖的背影,心下顿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的退出去了。
诺大的殿内,安静无比,华丽的帷幔长长的垂在地上,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澄澄的月光撒下窗棂,他的背影映在地上,安静,悲伤……
梨落站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时值晚秋,月舞霜夜,微凉。
梨落从后面抱住了他,俯下头埋在他的头发里……
完颜御宇怔了下,问:“你没有走?”
感觉到肩膀上的人摇摇头。他又问:“那你原谅我了?”
梨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爱完颜御宇是一回事,但他杀了馥灵和白露葭霞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爱难尽,明月多情,又是一年春华成秋碧。梨落望着夜空,喃喃的说。
“记得我是今年春天来西丽王宫的,那时百花绚烂,落红微雨。你与琛郡王在红花榭中对我承诺,说会许我一生一世,那时,我真的很感动。”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完颜御宇眼底忧伤,他望着明月,声音有些苦涩:“我很怀念在百蝶竹林初遇的那段时间,你总是孤身前来,因为你那时完全信任我。”
那片竹林是一切的开始,也是梨落最美好的回忆,那里似乎总有个人在月下等着她,夜光蝶美丽梦幻,他一袭黑衣眼眸如星……
“记得,当时有次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答不是……其实我早已爱上你,只是不知是从何时起。”
“我想和你去百蝶竹林,可是有点累了”完颜御宇说着垂下头,看上去很疲备,墨黑的长发一如当初,温顺的搭在他背后。梨落抚着他的长发,虽是男子,但他的头发却意外的柔软……
“没有关系,我喜欢那里是因为有你,你在哪,哪里都是世外的百蝶竹林,月色动人,蝴蝶翩飞,那里再美,都是因为有大王你的存在。”
“雪妃一向任性,很久都没这样温柔过了”完颜御宇握着她的手,唇角泛起一抹清浅的笑,很淡很淡:“或者,是因为在梦境?”
“就当是梦境吧,反正这场梦不会再醒了。对了,我想告诉大王一个秘密。”
梨落倚着完颜御宇的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其实我一直都是属于你的,无论在哪,东凡也好,西丽也罢,乃至铜雀城,我也从未与馥灵发生过关系。”
完颜御宇听着垂下了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抓着梨落的手又握紧了些。
“真的吗?”
“我这人气量很小,无法接受两个男人,只好心里生闷气耍性罢了”梨落说着,亲昵的往他脸上蹭了蹭。
完颜御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偏过头与梨落相偎着:“可是,你说你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遇上我。”
梨落:“不,遇上大王最个最美丽的意外。”
完颜御宇:“可你说此生最痛恨的人就是我。”
梨落:“但我最爱的也是你。”
完颜御宇:“你让人扔了我送的茶花,还说看了就生厌。”
梨落抱紧了他,呼吸有些颤抖:“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就要原谅女人的谎言。”
月色如歌,朦胧美丽,完颜御宇回过头,与梨落深情的相拥相吻……
江山如画,怎敌那株月下梨花?繁华落尽终成幻,只要有你,此生足矣!
翌日。
当秦公公走进宝华殿,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情形,还是止不住痛哭起来……
“大王!”秦公公跪地,一声悲怆!
完颜御宇端着君王的傲视天下,稳坐在座上。他微垂着头,轻合眸,温柔的抚着依偎在他膝上白纱染血的雪妃。
晨曦柔和的照在两人身上,分外安详!
秦公公,走出大殿门,深吸一气对跪在外面的妃子宣道:“大王殁了,雪妃娘娘殉情而去。”
在这个凄绝的秋天,西丽王宫一片哀鸣,悲怆,泣尽苍凉……
但逝者未安,便有些想趋机夺权的人站了出来。
太后率着朝中的阁老欲扶琛郡王继位,王后则领养了小王子,如今光明正大的劝动群臣,站在自己这边。而岚凤那道召书则遭到众臣的怀疑,但岚凤有朝羽、凌鹰率着御林侍卫的拥护,暂成了三方对立的局面。
就在情势紧张之时,侍卫突然来报,说肃亲王带着三万人马直逼王宫……
后宫,王子苑。
庆夫人正带着她三岁的公主与小王子逗着玩,两个粉娃娃有了玩伴,乐得正欢。
侍女对庆夫人说道:“咱公主就是喜欢小王子呢。”
庆夫人道:“可不是,经常吵着要来找王弟。”
王子苑的奶娘福了福身,道:“夫人,王后娘娘有令,这段时间不能让人打扰到小王子,公主已经看过王子了,请夫人回吧。”
庆夫人虽有不快,但也明白个中原由,便只好哄着公主回去。
但公主见要离开,大吵大闹起来,庆夫人正急,便听到苑外的宫人高喊着:“兰贵妃到!”
随着一阵阵脚步声,侍卫瞬时站满了院里的各个角落,庆夫人与王子的奶娘正惊恐未定,便见朱颜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她还没有换下孝服,一身素缟。
“公主怎么哭了?”朱颜说着便要过去哄她。
但庆夫人看着院里的侍卫,觉得来者不善,一把把公主给搂在怀里,警惕的看着朱颜。
朱颜愣了下,随继笑得温婉,说:“庆夫人怎么了?我只是想看看公主而以,看你都出汗了。”
她说着拿出丝娟沾了沾庆夫人额边的细汗,庆夫人觉得不自然,又偏了偏头,避开了说:“贵妃娘娘,妾身与公主出来已久,该回去了。”
庆夫人正想离开,却听朱颜悲伤的说道:“我们明日就要前往云恩寺了,不比夫人和王后娘娘,有公主王子在身,仍可保一世荣华。今后我就只有依着青灯古佛度日了……我只是想在离去之前,看看公主和小王子,夫人愿意陪我坐坐吗?”
庆夫人仍有顾忌,问道:“那贵妃娘娘带这么多侍卫来做什么?”
“呵呵”朱颜用衣袖擦擦眼角,苦笑两声,道。
“当然是将他们安置在太子苑了,肃亲王进宫了,听人说,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我怕他对小王子下毒手……这是我为大王做的最后一点事。”
庆夫人神色总算是有些轻缓,踌蹰了下,便将公主放下与小王子玩,两个娃娃又开始玩闹起来……
“你们出去吧,我想跟夫人单独谈谈”朱颜对旁边的人说道。
奶娘犹豫了下,便屈屈膝,领着其他人出去了。
“他们很合得来呢”朱颜看着公主和小王子说着,便端起桌上汤碗,来到他们身边。
庆夫人心有所忌,但看到是小王子的碗,便也没说什么,看着朱颜一口一口的给他们两个喂汤……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朱颜拿着汤勺的小指甲轻轻的往汤浸了下,一层清油便无所无息的荡开……
不出一会,公主和小王子便开始精神委缩,摇摇欲坠……
“王儿”庆夫人叫着冲过去抱着公主,一边推开朱颜大喊道:“你给我王儿吃了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朱颜面容平静,轻轻的将碗放下,说:“当然是送他们上路了。”
“什么?来人,来人啊!”庆夫人大惊,慌忙喊道。但院里无人进来应她,她只好抱着公主想冲出殿门,岂料殿门口的侍卫却拦住了门,完全不理会!
只听朱颜在后面冷冷的说道:“只要新王未继位,这个后宫就是我说了算,夫人还是将公主放下吧。”
庆夫人正想说什么,却见小王子和公主唇泛紫色,突然开始口吐白沫,身子慢慢僵硬……
“王儿!王儿……”庆夫人抱着公主的尸身瘫倒在地,痛哭起来。
朱颜给逝去的王子拉了拉被子,边说:“夫人何必难过,他们只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止。”
庆夫人悲痛成怒,指着朱颜大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敢残害王嗣?”
“王嗣?”朱颜站起来逼近她,冷冷的笑道:“他们当真是王嗣吗?还是夫人跟别人生的野种?”
庆夫人一下止声了,看着朱颜凌厉的目光,不禁后退两步:“你敢污蔑王嗣?”
“污蔑?”朱颜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倏然收声向她一步步逼近。
“这个野种你跟谁生的你心里清楚,大王宽宏放过你,你还不知趣?各诉你,对不起大王的人通通都该死,一个也逃不掉!梨落妹妹都已经刎颈殉情了,你这个背叛大王不守妇道的人有什么资格活着?”
完颜御宇不能生育,小王子的出身可疑,这个公主的确也是庆夫人向外借种而来,她见事已败露,眼露凶狠,拔下头的金钗就向朱颜刺过去……
突然,她眼前一阵眩晕,面色苍白倒在地上,看着从鼻孔中滴下来的血,她才发觉自己已然中毒。
“你什么时候向我下毒了”庆夫人声音开始沙哑了起来,听起来像八九十岁的老妇。
朱颜把那块替她擦过汗的丝娟丢在她眼前,说:“我来之前,在这块丝绢的里面沾了些会渗入皮肤的毒粉,当然,我自己不怕中毒的。”
庆夫人听着她的话,渐渐倒地身亡,瞳孔瞠大,死不冥目!
“是的,对不起大王的人都得死,谁也逃不掉”朱颜幽幽的说着,从怀中拿出梨落送给她的那块娟巾,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几张莲花……
梨落说,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她知道,朱颜和自己一样都深深的爱着完颜御宇。
“愿岁月静好,我们姐妹一如当初……”朱颜念起这句话,泪水涟涟:“妹妹,我骗了你骗了大王,可你们却不与我计较……”
她说着来到桌前,颤抖着端起那碗汤,抽泣道:“我知道你们相爱,但希望你们不会介意我的跟随,你们等我。”
朱颜说完,毫不犹豫的喝完剩下的汤……
完颜御宇与雪妃去后,相继着是兰贵妃、庆夫人与公主小王子纷纷丧命,其他的妃子则被安排到云恩寺为尼。
王后没有小王子,不击自溃。肃亲王三万人马逼宫,与岚凤凌鹰带着御林侍卫里应外合。太后无力招架,一败涂地!
最终,肃亲王完颜赤烨登上王位,继续筹划收复南枝和边邻小国风荷,又是一位邪王暴君,俾睨天下……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