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心知地缚灵一般都是结群行动,此刻附近必有其他埋伏,她双手一动,四周防御结界开始形成,那些灵好像有所察觉,趁结界尚未闭合,从土中飞蹿出来,朝初晓这边激射一股股类似泥浆的东西,被“泥浆”沾到的草木立即焦枯,白烟滚滚,同时发出怪味。
初晓用驱魔扇了结了三五只灵,结界终于结成,而此刻刘大爷也褪去他那“树根”外套,笑着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抵挡地下的攻击,他们可是能遁地一瞬千里呀!”
初晓心中一惊,刚才全然凭惯性布结界,根本没有考虑到地面以下,不等她反应,两只地缚灵从地底冒出,伸出枯瘦如藤的手朝初晓和暮言扑来,初晓对着它的面门就是狠狠一脚,它重重地撞在结界内壁上,霎时便涣散成烂泥。
另外一个却紧紧缠着暮言的脚,那尖利的爪子刚要撕破他的皮肉,藏鬼匕倏地横穿它的身体,一声惨叫便只剩软泥一滩。
暮言惊魂甫定,瞪着眼睛看着四周,此刻结界外围满了奇形怪状的地缚灵,都朝着初晓他们张牙舞爪,却又不敢太过靠近,害怕被结界所伤。
“你最好尽快把这些灵驱散,不然整个林子的地缚灵都会被引过来。”刘大爷说。
“这么多,你叫我怎么驱散呀?”初晓皱着眉,心里一时没了主意,见那地缚灵真的越聚越多,心急如焚。
“驱散不了,只能全杀了。”刘大爷说这话时,眼底藏着些情绪,好歹它们也是他的同胞。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初晓说着催动碎银祭的鬼力,藏丝天罗密密如织,朝四周扩散开来。
那些地缚灵都被切碎,满地都是恶心的泥沼。
初晓总算松了口气,要再多一些,她可真应付不来了。
三人又休息了会儿,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防御结界则一直跟着他们移动,以免再受到突然袭击。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林子里更是黑得早,那些高大的针叶树木无声地将黑暗的幕布拉起,隐藏了数不清的秘密。
整个林子就像是个巨大的迷宫,而暗中藏着的危险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众人。
奇怪的是这里的月是从东方升起的,惨淡的月光透过密林,只有指尖大小的光线落下。
前面实在看不到路了,初晓放出幽冥鬼火探路,道路曲折幽深,不知行了多久,林木开始渐渐稀疏了,道路也空旷起来,再往前走,便一棵树也没了,露出中央那高耸雄伟的上古遗迹。
那是一座类似平顶金字塔的奇特建筑,全由一人高一人宽一人长的立方石块砌成。大致分为三层,第一层的四侧都有门洞,而最顶上的四个角上分别立着四根石柱,上面雕着远古奇妙的纹路。而正中间是一巨大的石雕,大约也有一人高,但月光黯淡,在下面看不分明那石雕的形状。
初晓指着上面,问:“那就是你说的祭坛?”
刘大爷点点头,“先别细说,赶紧把她带到祭坛上。”
暮言低头一看表,“只有半个小时了。”
三人从正面的门洞进入塔内,没想到壁上都燃着长明灯,将四壁的壁画映得栩栩如生,初晓真不敢想象在艾羽的情人林里还存在着这样的地方。
梯子是沿着洞壁盘旋而上的,虽然在外面看来并不觉得这平顶塔有多高,而在里面爬起梯子来却是累得要命。
初晓和暮言爬到顶上已是气喘吁吁,暮言更是双腿直颤,差点站不起来了,他把季雨霏小心平放在地上,擦了把汗,“终于到了。”
而刘大爷却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大气都不带喘,依旧面色红润。
“没时间休息了,快把她放到中央那个雕像上。”
暮言不敢耽搁,拼尽全力将季雨霏背到中央,定睛一看那雕像,心里瘆得慌,那貌似是一臃肿肥硕的大花骨朵。
初晓也吃了一惊,“真要把她放上去吗?”
“当然,快!”刘大爷激动地把拐杖往地上一杵,两根粗藤从雕像下钻出,将季雨霏紧紧捆住,举至雕像上方一米处。
“接下来该怎么办?”初晓紧张万分,声音打着抖。
刘大爷不说话,走到那雕像面前,紧闭双眼,双手掐诀,而那拐杖离开双手扶持竟未倒下,他口里念念有词,塔顶风大,初晓听不分明。
接着那雕像开始“咔吱咔吱”动了起来,表面开始出现裂痕,一些微光从裂隙中透出,继而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波袭来,初晓的结界抵御了伤害,再定睛看去,两人都目瞪口呆。
那根本不是什么雕像,而真真是一朵巨大的花苞,无数片鲜红色的花瓣包裹在一起,仿佛要滴出血来,而此刻那片片花瓣正逐自展开,妖冶异常。
渐渐地,它露出了中央纤长的金黄的花蕊,如同蝶的吸管蜷曲在一起,随着展露得越来越多,那蕊也开始朝上空舒展。
不知怎地,初晓觉得那花要将季雨霏吃掉。
她刚想做出反应,心底便听到刘大爷冷冷的声音。
“别乱来!它是要驱散季雨霏身上的邪咒!”
虽然他这么讲,但谁知这一切是不是他的阴谋呢?也许他故意引他们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那朵恐怖非常的花把季雨霏吃掉!
真如初晓所料,那朵花张开到极限,真如血盆大口,而那些舞动着的花蕊便是它的舌头,缓缓缠裹着半空中的季雨霏,渐渐往它“口”里送!
那一瞬间,初晓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如果还不制止,也许季老师就这样成为那怪花的肥料了!
正当她要上前阻止时,好几道无形的气流凌厉地射来,速度快如闪电,初晓尚未来得及反应,那巨花的花蕊便被切成无数段,季雨霏失去支撑,从半空中掉落,一个黑影闪过,将她稳稳接住,跳到巨花的另一端去了。
怪花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惊动得整个林子万鸟齐飞,黑压压一片绕着祭坛的上空,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刘大爷大喝一声,当即便被那怪花的藤蔓打中,朝后飞去,重重摔落在地。
“刘大爷!”初晓惊叫,话音未落,整个祭坛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初晓和暮言反应不及,都被掀翻在地。而那个黑影因为离祭坛边缘比较近,一个前滚翻,便要从祭坛上跳下。
黯淡的月光下,初晓还是辨出了他的轮廓,那冰冷的眼神更证实了她的猜测。
只一瞬,他便抱着季雨霏消失在视野。
来不及愤怒与悲伤,祭坛四周不知从哪儿长出无数粗壮的藤蔓,要将他们死死抓住摔碎!
乱舞的藤犹如惊天巨蟒,又如深海章鱼的触手,每一下都力道千钧,整个祭坛顿时被击打得碎石横飞,初晓、暮言和刘大爷尽力躲着藤蔓的攻击,从缝隙中奔逃,飞也似地在旋梯上跑着。
那些藤蔓游蛇般紧随其后,将一切接触到的事物都击得粉碎。
快到地面时,前方乍然也出现藤蔓围堵,初晓不顾一切地跃下,在藤身上跳跃,有惊无险地落至地面。
暮言和刘大爷也紧随其后,三人总算逃脱了遗迹,刚一进入森林,那些藤蔓便又缩回了地底,整个祭坛又恢复了平静,塔顶的巨花也收拢了花瓣,进入休眠。
初晓看着这一切,眼底有热流涌动,她恨恨地一拍大腿,“可恶!又是他!怎么每次都是他!他到底要怎么样?啊?”初晓吼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暮言于心不忍,轻轻抱住她的头,“想哭就哭出来吧……”自己也觉得眼底泛酸。
初晓转身伏在他肩膀上大哭起来,像个孩子,暮言反而觉得欣慰。
“安羽瞳,你个大笨蛋,大蠢猪,大骗子!”初晓狠狠咒骂着,心中却刀割般难受。
哭了一阵,她听到暮言胸腔里那颗心脏有力快速的跳动,脸上一热,将他推开,别过脸去,暮言把自己的新买的限量版高级手帕递给她,初晓却用它来擤鼻涕了。
暮言一抓头发,耸耸肩,“好吧,我的东西总是那么不值钱。”
初晓把那擤过鼻涕的手帕扔给他,破涕为笑,“回去洗洗还能用。”
“是,是,师傅用过的手帕徒儿怎么能丢呢?得回去好好珍藏起来!”暮言微笑着用另一条手帕包了,放进口袋。
“真恶心!”初晓皱眉道,心情却好多了,心想有他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真好。
“好了,你们俩别在那儿打情骂俏了,我这个老头子都快给你们肉麻死了!”刘大爷呵呵笑道,“只是净化仪式没完成,还惹怒了那朵花,只怕要十年后才有机会净化你们那位朋友的邪咒咯!”
听他这么一说,初晓和暮言心情又都沉重起来。
三日后,天阴欲雨。
他来找她。地点选在南门那家咖啡厅,之前他们三人常常结伴而去。
而如今已是形同路人。
“轰隆隆”一声雷鸣,大雨倾盆。
窗,被雨线割裂成无数,牵绊着愁绪,冰冰凉凉。
初晓任眼前的咖啡凉着,只顾望着窗外的行人,那花花绿绿的雨衣、雨伞,闪亮的红绿灯都刺痛她的眼。
“什么事?”语气淡漠如冰。
羽瞳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七分陌生,看似冷静的眸,深处却翻涌着说不尽的深情。
而这些她已无心关切。
“对那天晚上的事我表示道歉。”
“嚯。”初晓残忍地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当时我不知道你们是在帮雨霏,我还以为你们要伤害她,所以我才那样做。”
初晓唇角勾着的笑意始终冰冷,“如果是为这事,那我要走了,抱歉。”
她起身要走,羽瞳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透出些乞求。
初晓愣愣地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许久没有反应,时间似乎凝滞了。
“你等等。”羽瞳突地意识到自己抓着她太久,迅速放开手,神色又恢复了淡漠,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我想你们能不能再帮她一次?她身上的邪咒不好解。”
初晓心被狠狠地踩了一脚,溅出血来,他向来不求人的,如今为了她竟肯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一些恨渐染开来。
她苍凉地笑笑,看上去更像在哭,“抱歉,十年后再谈吧。”
“什么意思?”羽瞳紧张地捏紧了手心,“祭坛被你惊扰,神灵被触怒,十年后才有机会重来,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初晓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见他。
“十年?十年?!”羽瞳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没希望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没希望?”初晓看出他心里装满了事,还是不可抑制地担心起来,“你和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季雨霏身上的邪咒又是从哪儿来的?你和她为什么……”初晓终究没把那个问题问出口。
羽瞳低下头,拳头握得更紧了,“好吧,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他看向窗外,雨更朦胧了,窗户上结了一层白蒙蒙的水汽。
“其实我和雨霏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轰隆隆”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初晓的意识好像被谁抽了一鞭子,空白一片。
看着初晓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羽瞳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你没有听错,我再说一遍,我和季雨霏是同胞姐弟。她和我同岁,不过她却生长得比常人更快,又加上她天资绝顶聪明,灵力资质极高,所以早早就进了艾羽,当了教师。当然这事校长是知道的,可以说是他把季雨霏招进学校的。我家和他一直有交情。”
“至于她为什么成长速度异于常人,那就得归咎于她身上的邪咒了。也许你早知道了,我们安家与殁家一样,是灵异界鼎鼎有名的驱魔家族,族人生来就被训练该怎样降妖伏魔,接触的也都是平常孩子想都想不到的危险事物。”
初晓面有忧伤,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所吃的苦。还是孩子呀,本该天真无邪地玩耍,却要背负成人都不一定承受得了的责任。在险境中摸爬滚打已是常态,身上的伤从来都是用速效灵药治疗,其中的苦痛可想而知。
“我们的母亲也不例外,甚至因她天资高于同辈其他小孩,因此受到家族更多的重视与期望。我们家族这么拼命地训练后代,为的就是与其他驱魔家族争锋,成为驱魔第一大家,这样来找安家帮忙驱魔的人才会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