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一天,一直放得好好的白蜡烛突然流出了红蜡泪。”连英洛深吸了口气,“一直都没有因为燃烧而变短的白蜡烛居然流出了红蜡泪,这事如果传出去肯定可以引来全球灵异界的关注吧。”
“费尽千辛万苦才刚做出雏形的蜡像就这样毁了,我万念俱灰,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正当我以为自己也得了抑郁症,要住院治疗时,出门前我不经意间瞥到杂物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口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在别墅里肆意蔓延。”
“我这才记起蓝可心的尸体还没处理。走到杂物间门口时,一些恶心的浓稠液体从门缝里流了出来。我捂着鼻子往里走,一眼就瞧见蓝可心尸身的惨状:她像块巨大的注满水的猪肉,从中浸出的浅黄色油脂流了一地,触目惊心,可奇怪的是,附近连一只苍蝇都找不到。恶臭已经让我嗅觉麻木了,我静静地看着她的尸体,心中有种扭曲的快意,同时一个词很自然地在脑海中浮现——‘尸蜡’。”
“尸蜡是一种特殊的尸体现象,肥胖的尸体长期停留水中或埋在不通风的潮湿地方里,腐败进展缓慢。约经3—6个月,尸体的皮下脂肪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脂肪酸和蛋白质分解产物中的氨结合,形成脂肪酸铵,再和水中的钙、镁形成灰白色蜡状物质,使部分或全部尸体得以保存。可离我把她的尸体锁进杂物间还没到一个月,她的尸体竟这么完美的蜡化,这实在匪夷所思,不过我当时却意外地灵感涌现,已经封存在我内心深处的蜡雕艺术此刻突然蹦了出来,一下子占据了我的世界。我想,我应该让她借以艺术的形式继续存在下去。”
初晓皱眉,对此恶心不已,“你疯了!”
“可能吧。”连英洛“嘿嘿嘿”地轻声笑了起来,“不过伟大的艺术家不都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吗?也许是那双流着血泪的眼睛让我做下这样的决定吧。于是我又捡起之前的那一套,把整个书房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蜡雕工作室,废寝忘食地开始创作我心目中的她。渐渐地,我发现这个她与蓝可心越来越像了,最后,我终于分不清是我最初是以蓝可心为原型做蜡像,还是以她为原型。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只要她能早日诞生,那便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又过了一个月,我终于完成了这个作品,不是我不谦虚,那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完美作品,如果把她就放在街上,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不是真的,就连眼神都赋有动人的神韵。我让她参加了国家级的蜡雕赛事,意料之中地获得了特等奖,后来被国内很多家蜡雕艺术馆和收藏家看中,想要从我这儿买走,我都没同意,而是卖给了艾羽蜡像馆,他们开的价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能让我一生富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想时不时地去蜡像馆看看她。”
“那你家二楼墙壁里的蜡雕又是怎么回事?”
“你别打岔,这事我接着会说到。拿到巨额报酬后,我过上了上层人士的生活,为了忘掉那些恐惧与罪恶感,我每天都声色犬马,挥霍无度,烂醉如泥,时刻担心着何时自家门前多了几辆警车,可蓝可心的事竟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任何波澜,她家里人甚至没给她报案,之前听她说过她喝家里人的关系很不好,没想到会到这生死都不顾的程度。”
“我还花钱请人去打听过,蓝可心的父母每天都笑容满面,从来没提过女儿的事,好像她从来都不存在似的。因此我也愈发放纵狂妄,那些黑暗的过去好像也真被我抹去了。”
“不过那只是我的幻觉,蓝可心她一直都没消失,她一直陪着我,就在那个杂物屋里。我是获奖后的第二个月发现的,当时我请了一个钟点工,每天都被酒精麻醉的我当时忘了和她说千万不要打开杂物间的门。结果等我在酒吧里清醒过来,开车赶到家里时,她已经打扫完了。当时我看着她从屋里出来,吓得全身发冷,我不敢问她,只是步履僵硬地走进屋里,把房门死死锁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冷静下来,转过身去楼上检查杂物间,脚步都是飘着的。我艰难地把手搭在房门把手上,用力一压,把手居然动了!——那钟点工进去过了!”
“我头皮一炸,脑中一片空白,额头直冒虚汗,心想完了,转身就去房里收拾东西,准备坐今晚的飞机离开这个城市。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当时钟点工的表情并无异样,见了我还很热情地打招呼,那难道是她怕被我杀人灭口而故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吗?一个大妈的心理素质会好到这种程度吗?我实在不敢相信,心想还是得亲自确认一下才行。”
“于是我进到杂物间里,里面的气味居然没了,往地上一看,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我倒吸一口凉气,大叫着跑出了房子,好一段时间没回家,蓝可心的尸体到底到哪去了?那个钟点工真的没发现尸体,还是说她自己把尸体给处理了?我每天都被这样的问题困扰着,越想越恐怖,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打消了顾虑。”
“艾羽蜡像馆要移馆址,所有的蜡像包括她都要转移阵地。由于蜡像馆那段时间收入欠佳,只找了一家小公司来帮忙,那公司带来的设备也很简陋,我由于很担心她,转移蜡像的那几天我都去了,等看到她被几个粗手粗脚的民工抬出来,我的心绷得像弓弦,那些人猥琐淫亵的目光在她身上搜来刮去,我的心在滴血,真想上前喝止他们,可眼下我无可奈何,也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民工精神没有集中,手一松,横抬着的蜡像塌了一个角,她的右手就狠狠地砸在了门框上。”
“搬运蜡像的队伍一下子就乱了,那些民工吓得脸色铁青,一个个大张着嘴不知该怎么办。我急得直跺脚,那些人完全阻挡了我的视线,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大吼一声,把那些五大三粗的农民工都给震住了,他们呆愣愣地看着我,像鸡崽子一样颤颤巍巍,当时我都不知道我可以生那么大的火。”
“我把他们扒开,终于看到了她,当时她倒在地上,右手从手腕处断裂,其他的部分还算完好。可这一切已经让我近乎崩溃,我竟然失控地跪在地上寻找那只断手,可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找不到了?”如果说在别的地方还好,可就在门口那么点大地方,并且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消失,这绝对不会是正常发生的事。
“是的,一点都没错,连一块碎片都找不到了,当时我一下子火冒三丈,想把那几个民工痛揍一顿。”
初晓心里嘀咕:“就你这副身子骨,不反被那些民工揍得鼻青脸肿的才怪。”
“可当我看到她右手的断口,火气全给浇灭了。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在倒模时为了节省材料,也为了减轻重量,采用的是中空倒模法,按理说蜡像的手断掉后,里面应该是空的,可我看到的却是满满的尸蜡从断口里溢出来。”
“那是尸蜡,绝对不会错的,并且就是我之前在杂物间看到的蓝可心的尸蜡。连那恶臭的气味都一模一样,那些民工奇怪地瞪着我和那些流出来的黄色液体,掩着鼻子迅速跑开了,纷纷议论着,这情况他们之前从未遇到过,以后也不会遇到的。”
“这时负责的过来了,问我是谁,细细看了几眼后,终于认了出来,我说这蜡像被摔坏了,要回去修补,弄好了再亲自送到他们蜡像馆去。他一听自然答应了,毕竟蜡像馆可不愿花这个钱单独去修补蜡像。”
“我叫那几个民工帮我把蜡像抬到车上去,他们死都不肯,觉得这事晦气,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做完这些,赶紧开车回家,又一连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出了另一个高度相仿的冒牌货,因为有之前的经验,所以仿制的速度大大提高,一些细节方面我也粗略处理。同时我又把断了右手的蜡像封在了二楼的墙里,还请专人做了法事。”
“新做好的蜡像送到蜡像馆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反而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此后我倒算清净了好一段时间,没想到还是让那只手给找到了。也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
连英洛说完这些,从耳际摘下一支烟来,打火机的火光在暗中摇曳,映红他憔悴落寞悲伤削瘦的脸,初晓刚要说话,只闻连英洛惨叫一声,像被电打了一般,猛地把手中的烟甩掉,红亮的光倏忽间就泯灭了。
初晓也蓦地反应过来,刚才他已经将烟盒里的所有烟都抽完了,更没见他别支烟在耳朵边,那这只烟是……?
刹那间,初晓开启神识,果真在周围发现极为强大的怨力,她叫连英洛赶紧出去,他吓得赶紧往门口跑,结果惨叫着跌坐在地上,原来门缝里开始涌出红蜡,也就是说,门被蜡封了!
初晓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将窗帘扯开,发现窗户也被封住,那鲜红的蜡沿着角落往下淌,汇成了一大团,散发着香烛的气味。
连英洛吓得鬼叫,指着门,神情惊恐地大喊:“她来了!她来了!”
初晓迅即往他身上贴了张驱魔符,四周聚拢的怨力立马退去,接着她抬起旁边装书的铁架,猛地朝落地窗砸去,只闻“哐当”一声,落地窗竟碎成了无数!
其实刚才一击初晓在铁架上注入了碎银祭的鬼力,所以威力才如此之大,就连钢化玻璃都难以抵御。
连英洛立马冲了出去,而那怨力也随之消散了。
初晓不甘心就此罢休,她把小区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怨力源头。
她一定来过的,并且再次饶了他一命,不过这段孽缘总有一天会走向终结,即使是初晓也无力改变。
此刻,她才发现在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她不过是个倾听者。
连英洛躲在朋友家一个月不敢出门,每天都在嘀咕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蜡像也有灵魂,蜡像的魂就是人的泪,做蜡像的把情感葬在蜡像里,蜡像却让人的情感复活,变成魂儿来找他,说完就“嘿嘿嘿”地看着墙角傻笑,双手还时不时凭空抚摸着什么东西。
结果他终于神经衰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后来初晓再去艾羽蜡像馆时,摆在最显眼位置的那尊蜡像,右手不见了。每一个经过她前面的观者都会细细思考那只断手背后的深意,只有初晓明白,摆在那儿的已不是一尊蜡像,而是一个女人悲苦的灵魂。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支流红蜡泪的白蜡烛吗?它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主人,那一家有个读大学的儿子,他也突然对蜡雕感兴趣了,整天埋头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
连英洛死后,学校里再没出现过“蜡人”了,紫圣荣把这都归为初晓的功劳,往她户头上打了一笔不小的钱。
初晓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将这些钱全都捐给了红十字会和红丝带助学公益组织,当然是不留名的。她总算也尝了一次做善人的滋味。
默却感觉自己白忙活了一场,人家怨灵死活都要呆在那个蜡像馆里,守着那尊死物不肯离开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可没有义务要对默的奖金负责。
暮言跟踪那两个女生的事很快就被学校那些八卦的女生知道了,一时间让他的粉丝“义愤填膺”,他们心爱的偶像居然做出跟踪女生的事?她们到底要看看那两个女生有何魅力,能让校草如此不顾一切地相随。
后来在暮言多金的努力下,谣言终于止步,他长久经营的形象终于复原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