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醒了?”长鱼,长花刚走进内室,就看到自家小姐蜷缩着躺在床上,双眼泛红,无神的瞪着帐顶,心里不由更加担心了。
“长花,爹爹把储心院封锁了吧?”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小姐放心,夫人和少爷定不会看着老爷胡闹的,想来明天咱们就可以出去了。”长鱼见江画情绪低落,出言安慰道。
江画却是突然抿紧了嘴角,呼吸急促间带出了一声没忍住的哽咽,随即一串儿水珠从眼角滚落下来,“不会了,出不去了,没人会在乎我了,没有了。”
话语凌乱,但长花,长鱼却是听明白了。正是因为二人听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才感觉更加不可思议,小姐说的意思是她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长鱼,长花二人面面相觑,她们只是下人,哪里猜到主子们在想什么,在她们看来,老爷怎么就这么狠心,便是天大的仇怨,也不至于把自己亲身女儿的院子给封锁了,不让进出吧。可是,她们什么都不能说,子不语父之过,更何况她们做下人的?
“爹娘和哥哥都不要我了,你们是不是以后也会离开我?”江画无神的眸子还泛着水汽,偏过头不肯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而是望着没有一丝亮光的窗外。
长鱼和长花都是青府配给青家大小姐——青画的一等大丫头,而她已经不是青画了,真正的青家大小姐归来的时候,长鱼和长花是不是也会离开她?想到这些,江画心里就抑制不住的一阵难过。
“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二人自小便跟着小姐,您让奴婢往哪里去?小姐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吧,不管老爷夫人咋想,小姐永远是奴婢的小姐。”
“是呢,小姐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奴婢们还要跟着小姐一辈子呢。”长鱼和长花赶紧表态。
怕是小姐和老爷夫人闹了矛盾,老爷下手重了些,便让小姐以为自己已经被抛弃了吧?可不能再让小姐胡思乱想,难过了。
看着床上小小的人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双手环抱住自己,明明心里难受极了,泪珠儿在眼眶里转啊转,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却偏偏还在极力隐忍着,长鱼,长花真是心都疼紧了。
然而任凭长鱼和长花如何劝说安慰,江画都只是呆呆的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今晚天上没有月亮,甚至连一颗星子都没有,黑的有些吓人。
长鱼长花无奈,只得陪着自家小姐,絮絮叨叨的劝着,一夜无眠。
第二日快接近午时的时候,青宏和袁氏突然到了储心院。
“快,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就说老爷夫人就是为了吓吓小姐,不能舍得真个儿罚小姐的。”长花欢喜着从院里跑进内室,拉着长鱼赶紧给憔悴得不成样子的江画梳洗。
长鱼和长花一脸兴奋,江画的情绪却是恹恹的,这是爹娘来和她摊牌了吧,从此以后,她就真的没有爹娘了。心中想到此,江画的眼眶又开始酸涩难受了。
“小姐,老爷夫人来看您了,他们不生您气了,您该高兴啊。”长花见江画眼角又红了,不由有些着急。
“以后,我便不是你们小姐了。”江画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解释。
长鱼和长花一愣,随即带着哭腔道:“小姐,您,您是不要奴婢了吗?是不是奴婢哪里说错话了,您骂奴婢,打奴婢都可以,求求您别不要奴婢啊。”
“哼!”一声冷哼,吓了长鱼长花一跳。
“老,老爷,夫人。”见是青宏和袁氏进了内室来,长鱼长花赶紧跪下行礼。
青宏看都未看跪在地上的二人,只是一双冷眼盯着江画,“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耍小姐脾气?”
想来是青宏刚才听到长鱼长花求情的话了,以为江画在为难二人呢。
江画委屈的看着青宏和袁氏,“爹,娘......”
似乎还抱着某种希望,江画颤颤的咬着嘴唇,眼神希冀的看着青宏和袁氏,也许,也许......江画不知道世界上会不会有奇迹,但此刻,她希望有!
“爹爹,娘亲,阿画生病了,好难受。”江画小心翼翼的走到袁氏身边,轻轻拽着袁氏的衣角,委委屈屈的撒娇。
哪知袁氏竟直接一脚把江画重重踹开,眼神轻蔑的看着江画,“住口,你也配叫我娘亲?”
江画不防摔在地上,额头嘭的一声磕在桌角,顿时脸上一片鲜红。
“小姐!”长鱼一声惊呼,就要去扶江画,却也被袁氏一脚蹿开,“贱蹄子,怕是忘了谁是你的主子了,何嬷嬷,给我掌嘴。”
“长鱼!”跪在边上的长花眼见长鱼受罚,小姐磕伤额头,直接膝行至青宏和袁氏面前,边哭边磕头,“老爷,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您饶了小姐吧,小姐还小,不懂事,若有什么做错了,奴婢替小姐受罚。”
“哼,果真的下贱东西,连带着我府上的婢子都上不得台面了。”袁氏嫌恶的踹开长花,“何嬷嬷,替我好好管教管教这储心院的下贱东西,让她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这青府的主子。”
“夫人放心,老奴定会好好管教她们。”何嬷嬷直接把还在求情的长鱼长花二人拖去了院子里,她要这院子里的下人们好好看看,认不清主子是什么下场。
内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昨晚上,在书房,你都听到了吧。”青宏的话毫无起伏,双眼冰冷的看着江画。
然而江画却是毫无反应,自从被袁氏推到之后,就一直呆愣愣的看着一切,就连脸上的鲜血都没有擦一下。年仅十岁的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已经被吓坏了,一直强撑到现在,只不过内心深处始终还抱有一丝希望,直到此时,她才彻底奔溃了,心中那微弱的希望被袁氏一脚彻底浇灭。
从今往后,她真的再没有家了!
“哼,你以为你不说话,便能躲过?”青宏见江画对他的话不做任何反应,心里不满。
袁氏却不是好脾气的,见江画一副呆傻的模样,直接一耳光甩在了江画的脸上,“臭丫头,我让你装疯卖傻。”
江画被袁氏一巴掌扇的耳朵嗡鸣,她抬头看着袁氏,眼里一片黯淡死寂,再没有了往日的星光。
“昨日,我们在书房里的谈话,你都听到了?”青宏见江画回过神,再次说道。
江画眸光闪了一闪,带出一丝悲色,却仍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你既已知晓,我就不再多费口舌了。”青宏踱着步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江画,缓缓道:“我也不赶你出府,明面上你依旧是青家的大小姐,你的丫鬟我也留给你,吃穿用度我会让人定时给你送来,只是,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得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更不得踏出储心院半步,直至你年满十八岁,可能做到?”
一颗泪滴从江画眼角滑落,混着额角流下的殷红。昨天晚上,娘亲说待到她十八岁成年的时候,那个住在画阁里的真正的青画就能醒了,到时就用不上她了。
忍住心中的难过,江画擦掉脸上的狼狈,看着青宏和袁氏,“阿画能做到,阿画只求爹爹,娘亲别不要阿画,阿画会乖乖听话,待在储心院,一步也不会出去的。”
袁氏嫌恶的撇撇嘴,贱蹄子,要不是还需要你,早就把你赶出府去了。
青宏面无表情的看着江画,“你也知你并非我青府的子弟,便不存在我要不要你一说,你便是不肯乖乖听话待在储心院,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江画一颤,却是不敢再言语,青宏的话像利箭一般从她心里穿刺而过,只留下满心的伤痕。
她想,她只要乖乖的在储心院待八年,等真正的青画回来,或许,爹爹娘亲就不会这么讨厌她了,对,爹爹娘亲之所以这么讨厌她,是因为她占据了那个青画的位置,等那个青画回来,爹爹娘亲就不会讨厌我了。
似是想通了什么,江画心情好了不少,只要再等八年......
然而,天真的江画,丝毫不明白这一场等待,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