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的脸上只犹豫了一瞬间,就马上就回答了江画的问题。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以前我们也是良民,只是前些年家乡大旱,地里庄家颗粒无收,上面灾粮下不来。乡亲们为了能活下去,选择了背井离乡,外出讨生活,哪想,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天灾人祸,乡亲们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整整两个村庄,近百口人啊,就只剩了咱十四个逃了出来,苟延残喘着。咱们想着这世道不仁,好人都没得好死,何不干脆做个恶人,至少还能过些逍遥日子,所以就......哪想,这做了坏事,终究还是要遭报应的。”
江画蹙眉思索,就在络腮胡子已经快要吓昏过去的时候终于开了口,“你们原是哪里人氏?”
“理,理原县。”
理原县所属济城,与云阳城相邻,“我此去会途径济城,你随我一起上路。”江画看着瑟瑟的络腮胡子,直接下了命令。
“我,大人,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劫了。”络腮胡子见江画没有放他走的打算,顿时吓得哭了出来。
“不想死就闭嘴!”江画冷冷喝道,抬手拨了拨发髻上的艳色海棠花簪,络腮胡子只觉眼睛被一阵亮光刺的生疼,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随即两眼一瞪,骇然的看着四周。
眼前不正是他陷入修罗地狱之前的景象吗?车夫还躺在地上装死,那个尖酸的妇人还捂着断指哭泣,她的丈夫正安慰着她,那对单纯善良的祖孙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而他那十三个原本已经惨死在修罗地狱的兄弟,正一脸木然的站在那儿。
络腮胡子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十三个兄弟,“他,他们......”
“不过是和你一样,陷入幻境罢了。”江画看都未看那几人,只神色莫名的看着络腮胡子。
江族虽姓江,但曾经并不叫江族,而是叫阵族,只是后来,江族壮大,称雄烂桑,位列灵道五大家族之一,为显家族荣耀,才改‘阵’为本家姓氏‘江’,从此被尊称为江族。所以,江族子弟,生来便是阵中宠儿,经过涅槃之后的江画,已经突破了被强加在江族身上的桎梏,逐步接受血脉中属于江族的记忆和能力。现在不过是区区一个幻阵罢了。
络腮胡子被江画盯得毛骨悚然,眼前这个“人”太可怕了,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她生生的拆股剔肉,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这些银子还给你们,我,我就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对,开个玩笑。”浑身颤抖的络腮胡子,僵硬的扯起嘴角,似乎想要笑一下缓和缓和气氛,然而却让几人更害怕了。
“哎呀,我真是和你们开玩笑的,老太太,小家伙,快起来吧,地上凉。”络腮胡子硬起头皮把不住磕头的李婶儿和李景从地上拉起来,又偷偷踢了装死的车夫一脚,吓得车夫一蹦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你,你真不要我们银子?”中年汉子犹自还有些不相信,刚刚这劫匪的凶残可就摆在眼前,这一会儿工夫怎么就......他怕这是劫匪故意试探他们。
“叔,你拿着吧,他也许是幡然悔悟了呢,他给你就安心拿着。”江画见中年汉子还在犹豫,只能开口劝道。
“就是,给你就拿着,我王获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络腮胡子爽气的把荷包还了回去。
江画见络腮胡子不自觉的又露出匪气,眸子眯了眯。王获突然感觉后勃颈一凉,瑟缩的偷偷瞄了一眼江画,暗自咽了咽口水。
几人胆战心惊的从王获手里拿过自己的钱袋子,然后等在一旁,不敢乱动,生怕劫匪会突然手起刀落,砍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先回马车去吧。”江画对不敢动的几人轻声道。
几人偷偷看了看劫匪头子王获,再看看江画,中年妇人转身就快步上了马车,而她丈夫则是有些犹豫的,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咬牙,也回了马车。
只有李婶儿和李景还站在一旁,“阿景,你先回车上去。”
“不,不要,我要,要和奶奶一,一起。”李景双唇颤抖,却还是坚持不肯先到马车上去。
江画有些无奈的看着着俩祖孙,“李婶儿,你和阿景一块儿,先去马车上,。”
李婶儿摇了摇头,“江姑娘......”
“好了,李婶儿,你听我的,没事儿,你们去马车上等我。”江画打断李婶儿的话,直接一把抱起李景,向马车走去。
“诶,诶......”李婶儿无奈。
待到所有人都上了马车,络腮胡子王获才一脸忐忑的看着江画,等候吩咐,而他的那十三个兄弟从始至终都还一脸木然,双眼无神的站在原地。
“大,大人,你看,他们......”王获指了指那十三人。
江画唇角微勾,抬手抚了抚发间的艳色海棠花簪,“你可以叫我江姑娘。”
“是,是......”王获点头如捣蒜,生怕答应慢了就会被生撕成几块。
“救命啊,救我!”
“求求你,别杀我!”
突然而来的鬼哭狼嚎,吓得王获一个激灵。马车里的几人更是瑟缩在了一起,瑟瑟发抖,唯有李婶儿昏黄的眸中染着几分担忧,双手紧紧的捂着李景的眼睛和耳朵。
“闭嘴!”江画一声厉呵,这声音才算停了下来。
十三人惊骇的看着四周,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噩梦,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这些人,你处理,我不希望以后还看到他们打家劫舍。”江画瞥了王获一眼,王获立即拉着还在惊恐中的兄弟到一边去了。
良久,王获才报告江画,已经处理妥当,他的兄弟们会带着以前打劫余留的银子,去好好谋一份差事,再也不敢做劫匪了。
江画警告的看了那些人一眼,直吓得几人头都快埋到地上去了,“若有下次,你们刚经历的,我会让它真真切切的上演一次。”一句话,便有三人被吓得屎尿失禁。当然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便是王获,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敢了,再,再也不敢了。”待江画松口,几人毫不犹豫的快速离开,亡命的样子就似乎后面有吃人的凶兽一样。王获羡慕的看着离开的兄弟,神情恹恹。
“你们有马匹吧。”江画看着远处的马车,突然问道。
“有,有,还有两匹马,就在前面。”王获想了想回道。
“正好,你去牵过来,咱们骑马走。”
王获去前面牵马,江画自己踱步到了马车边,对车夫道:“大叔,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你们先走吧。”
“那雇车钱可不退。”劫匪都离开了,车夫又恢复了精明的模样。
“行吧。”江画无所谓的点点头。
“江姑娘,你一个人多危险啊,还是和我们一块儿走吧。”李婶儿担忧的劝道。
“就是,姑娘还是......”中年汉子也想劝江画一起,话未说完,却是被自己妻子一把拧在腰间软肉上,“就你事多,人家姑娘还要你操心,指不定是和那帮劫匪......哼。”
“诶,你咋能这么说话?”李婶儿听不下去了,满面怒容的看着中年妇人。
“我咋说的不对?那劫匪可是从头到尾没动过她。”妇人不屑的撇撇嘴,捂着齐根断掉的手指,眼中带着嘲弄。
江画并未说话,对着李婶儿笑笑,摸了摸李景的头就离开了,迎着艳阳,发间艳色的海棠花簪似乎更加耀眼了。
前面,王获已经牵着马等在一旁了,“姑娘,咱们去哪儿?”
“先去云阳城。”江画抚了抚马鬃,这是一批纯黑的马儿,马倒是好马,就是养的瘦弱了些。黑马歪着脑袋看了看江画,突然就着她的掌心蹭了蹭,它似乎很喜欢江画。“你这是哪里弄来的好马,怎么给养成了这幅模样?”
王获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的道:“这是好马吗?我也不懂这个,它是自己跑来的,反正都是马,就把它一并养着了。”
......
江画不再搭理王获,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驾!”
王获赶紧驱马跟上,“哎,错了,姑娘,方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