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土墙上的窄小的窗户被猛然击破,一股气浪随着两道黑影瞬间冲到屋内!山鹰一甩长袍,移形换影离开了土炕,双手随之一挥:“亮”!瞬间,屋内炕前、桌上、壁龛内三盏油灯轰然而亮,本来幽暗的室内有了光线,再细瞧门的方向,一股鲜血已经渗过门板,流进了屋内,室外的守卫半躺着倒在了门前!
那鹰头不甚慌张的质问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原来,那两道钻进室内的黑影已然利剑前举,剑尖尚有鲜血滴滴而下!门外的三人一定是他们杀的无疑了!再看看他们的着装,素衣裹身、脚蹬皮靴、腰缠绸带,俨然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二人并未蒙面,也不避声音,是年龄三十有余的中年男子!但是他们怒目相对,咬牙切切齿,似是有天大的仇恨一般!
“你这奸贼!还有脸问我们的名号!拿命来!”
其中一名剑客怒斥着,另一人则拦住他说:“别急,问清楚了再杀也不迟!”
“好,那我问你!安阳观中的道长们可是你们杀死的?”
鹰头只管听着他们吼叫,脸上不曾有一丝惊异,山鹰看他们冲着自己的帮派老大,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但也不能抢了老大的风头!他在一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二人自称是“沙洲双雄”,听上去像是当地的一代豪侠!幼年间因为饥荒在安阳观中长大,所以此时才会如此的愤恨杀人!鹰头明白了原委,消瘦的脸上不曾泛起一丝涟漪,他冷言道:“安阳观距此上百里,你们几个时辰就追来了!功夫不错啊!”
听到鹰头这般冷言嘲讽,再想想他们曾经的救命恩人被全部灭口,沙洲双雄怒不可遏,双剑挥动,很快就和鹰头拼命开来!鹰头目光转动,心中很快有了什么主意!
山鹰立于一旁,明白这二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所对阵的是堂堂的大漠四鹰帮的帮主,否则凭着他们的功夫,光听鹰头的名号就能吓破了胆,更别提动手杀人了,尤其是在这边关附近!可是如今三人已经过了十招有余,鹰头始终未动杀招,只是闪转腾挪,刻意的回避!难道大漠四鹰帮的帮主今日起了善心?山鹰立时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妙,思绪飞速的旋转着……
很快,沙洲双雄已经和鹰头对战了数十招,屋内的桌椅板凳尽毁,四周泥坯墙面都是深深的剑痕,若是再这样打下去,这个客栈非被他们拆了不成!百招过后,双雄二人屡战不胜,开始变得惴惴不安!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对方根本没有尽全力,这样下去可是大大的不妙!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突然从袖中洒出一阵青雾,鹰头赶忙后撤,可是房间太小,闪躲不及,依然中了这不知名的毒烟!
一旁的山鹰见老大失手,很快冲了上去,甩起长袍驱散毒烟!三人又再次的恶战到了一起!转招换势之间,山鹰觉得自己两招之内就能取二人的性命!那鹰头又为什么一直忍让呢?难道就是为了等自己出手,好让他看看自己的功力到底长了多少?想到这里,山鹰只觉得阵阵脊背发凉!莫不成自己拓印的《金丹直指》经书,被鹰头发现了?他心里嘀咕着,面露难色!
“肯定如此!”山鹰心中暗暗叫苦!如若不然,区区的毒烟怎么可能伤的了鹰头分毫!也正是在这样转瞬的刹那,山鹰分明见到退到一旁的鹰头正死死地盯着他的招式,看来,因为这部经书,二人果然心生猜疑,怪不得一进门的时候,鹰头会一再地试探自己呢!想到此处,山鹰迅速顶住他们二人的进攻,移步上前破门逃到了厅堂之上,沙洲双雄紧追不舍,可刚刚飞出室内,就被山鹰的暗器击中,双双坠落在黑暗的大堂之上!山鹰迅速飞回自己的房间,一把搀着鹰头就要破窗而去!“快走,小心还有埋伏!”
很快,二人便跳上了房檐,一跃消失在了茫茫的宣化堡夜空之中!再说那客栈之中,本来都是行商之人,不愿意多事,能躲就躲的远远的,所以他们在房中根本不会出来!等到城防的官兵听说有人杀人时,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时间了,这时候再想追查什么早已为时已晚了!
退出了宣化堡,山鹰二人继续驾马向东前行,行至夜半时分才停下来运功疗伤!明明已经怀疑山鹰的鹰头不漏声色的狡辩说:“多亏了你兄弟!为兄的仁慈差点没丢了性命!”
山鹰听闻此言,亦是故作不知:“老大神功盖世,是这些宵小之徒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然光听你的大名,他们就该尿裤子了!”
二人打趣说罢,便在沙丘之地运功疗伤,可是沙漠的夜晚不能久呆,否则蛇虫鼠蚁可都能要人的性命,于是他们又趁着星月夜继续向东而去,只是这一路,二人恐怕都各怀心事,各有所思了!
同样,在张庙之地的这个夜晚也不平静!
这晚,张古月趁着月夜再一次偷偷地来到了山上的密林之中。月影晃动,微风轻抚,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张古月鼓起了勇气,用手拍打拍打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真的不在梦中,而且四下里也无其他人,更不会有人讥笑自己是疯了,他这才壮壮胆子吼道:“不怕死的又来了!高人,你出来啊!”
这荒山野岭之地,能这么一个人大声吼叫,还要面对不可知的危险,真的是需要勇气的!吼完之后,张古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他害怕还像上两次那样被人突袭!他身体前倾,目光滴流乱转,生怕四周会有危险!然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疾风暴雨始终没有出现,那千里传音的高人也没有了声音!张古月松了松拳头,有点迷茫也有点失望,他一改吼叫的声音道:“高人!你在不在?我又来了!”
此时的他说的毫无底气,好像这些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难道前些天真的是在做梦?略显沮丧的张古月低了低头,转身准备下山而去。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他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就在这时,没有真气冲天,也没有群狼追赶的千里传音又响了起来!“好小子,你还有胆来!”
张古月一听到声音,立时转身寻找,在左右张望了数次之后,情绪激动的说:“高人!我知道前些日子您的手下留情,还帮我治伤!我背有血海深仇,求您教我功夫,收我为徒吧!大恩不言谢,求您了!”
“老子于你治伤,已经是破了例,你还是回去疗伤,种田耕地吧,别在江湖上白白丧了性命!滚!”
张古月听他言辞拒绝,心中实在不甘,干脆他跪伏在地,也不知道冲着什么方向说道:“求您教我功夫,大恩大德一定舍命报答!”
可是接下来,张古月足足赤诚真心地求了半炷香的功夫,林中再无任何回响!不管是他如何恳切表达,一切都如泥牛入海,直至他口干舌燥,声音沙哑!然而在不远处的林间,偷偷跟来的韩青已经来的有些时间了,她也不知道这凭空跪拜的张古月是疯了还是走火入魔,但是听他发自肺腑的言辞,和苦心无助的呼喊,感同身受,也难免为其动容!
想当初,韩青曾经在窑湾古镇上问过他:“怎么样?你拜我为师,本大侠带你闯荡江湖可好?”
张古月背着鱼篓,满身腥臭泥水的说:“父母在,不远游!还是算了吧!”
韩青撅着嘴唏嘘道:“呦呦呦!还拽文呢!人家说的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跟着我吧,没错的,你看我的脸多方啊!”
“得了吧,我还怕你方着我呢!”
“就你这命,已经够惨的了,还能方到什么地方?咱这叫破罐子不摔,死马正好吃肉,这是随机应变,懂吗?江湖,你有的学呢!”
想到这里,韩青的眼眶也湿润了,真的是世事无常,没有人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否则看看他们家就都明白了!等到张古月吼脱了力气,韩青这才现身,因为她知道早出现也无济于事!等二人回到了张庙之中时,已经是二更了,这时候的庙里柴火堆渐渐熄灭,那个采药的老者也早已安然入睡!而且这一路二人都是沉默不语,没有人问为什么,也没有人解释什么,仿佛心有灵犀,不必多言……
伏在草堆旁,张古月瞪着双眼难以入眠,他的心中憋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力气,想发泄也发泄不出来!可是此时的张古月已经不再喜形于色了,尤其是旁边还有韩青在场。如今的他总是藏着、掖着,哪怕是自己睡不着,他也想着办法装睡,不让韩青担心。可是装着装着,他就真的睡着了,睡梦之中念念不忘的依旧是练武功,因为韩青夜半醒来,就见的睡梦中的张古月双手紧握,满脸大汗,嘴中还时不时的念叨着什么,这一幕,让她有些心酸也有有些伤感,同时又是无奈和同情!
一阵地瓜被烤熟的香味将韩青从梦中拉醒,昨晚一直偷偷关注着张古月的动静,让她现在十分疲惫。睡眼惺忪,她看到那老者依旧在院落里熬着草药,脸上还是那样堆着笑容,只是这次,熬药的火堆中像是埋着几个地瓜,焦糊的香味实在让人嘴馋,可是一转头,韩青就发现张古月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他盯了多久!韩青赶忙从地上爬起,一副不解和质问的口气道:“喂!你不会是又犯病了吧!卖鱼郎?稻草人?”
韩青已经不止一次地叫他稻草人了,如果是真的是这样也就好了,因为稻草人看日出日落,看花谢花开,始终无动于心,不会哭也不会笑,可是张古月翻滚的内心可不是稻草人可以比拟的!草草的吃了些地瓜,一言不发的张古月准备向庙外而去,两人见他伤势未愈都极力的阻拦,可是本来唯唯诺诺的他现在变得很固执,拦也拦不住,韩青看硬拦不行,语气一转地问道:“你想去哪里?带带我呗,我也不想吃烤地瓜了,你是不是有别的好吃的没告诉我们啊?”
韩青故意说着有的没的,一旁的老者也在摇头傻笑,张古月没有理会,直直的出了大门!这些天的她其实每天晚上都有跟踪张古月,可是每次都跟丢了,所以他晚上都遇到了什么,她不全知道,谁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幺蛾子?于是她这次干脆寸步不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古月没有回答,二人一路走出了张庙,顺着山路,沿着骆马神湖直奔窑湾古镇而去!
一路之上被她问的实在不耐烦了,张古月这才言明,说是去古镇上拜师习武!韩青听后非常的惊诧,凭他这样满身是伤,又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有武馆师父愿意收留?更何况大漠四鹰的猎鹰还不知道他尚在人间,否则那还了得?想到这里,韩青不仅仅是惊诧,还充满了担心,所以更加跟紧了他的脚步,担心着危险会随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