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古月本来劫后余生,心情大好,可是被他这么一问,也是犹豫了半天,他低声说道:“他们……爷爷已经将他们安葬了!”
道士没有显得特别激动,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什么似的,只是久久望着洞外的远方,眼角泛着泪花。过了好一会儿,他仰天叹道:“唉!所谓声喧乱石,色静深松!这正是我们师兄弟约定的归宿之地啊,无憾了,无憾了啊!”
张古月见他一时神情僵硬,一时摇头叹息,必定是有心如刀绞、万箭穿心之痛!且不说马陵山上死去的众师兄弟,从齐云山一路追来的时候,何止有百人,如今只剩下了自己这样残缺不全的一个人了,想到这里,道长更是满脸泪花,形如泪人……
不是张古月不会宽慰人,只是这般丧失至亲好友的痛,不是宽慰两句就可以的。再加上他已经断臂,将来怎样真的丝毫不敢想象,这些东西张古月也能想到一二。而且在道长面前,张古月也只是一个晚辈孩子,对于嘴角不利落的他来讲,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于是他只好闷头在山洞中收拾一番。
此洞是天然的岩石洞穴,名叫“三仙洞”,因为洞上有不知道什么年代留下的篆书石刻,写着斗大的“三仙洞”三个字。洞中高大幽长,一路绵延向山体之中,张古月虽然在此多年,也没有进入过洞内很远的地方,只是在附近歇歇脚,独自玩耍一番。而且就在洞口的边上,正有一股清泉从山上流下,很是甘甜。数月前,那个在窑湾古镇上翻江倒海的韩青被人一路追赶,张古月也是带着她偷偷地躲进了这里,这里也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安乐窝”。
慢慢地,那位伤心欲绝的道士才说出自己的来历,原来他叫周智,是齐云山的小辈弟子,可是他从小习武刻苦,颇有天分,所以早早地就被选进了道家剑阵中来,之后,他们在一起习武修道,一转眼就是二十年的修炼时光!这些年来,他们几乎未曾离开过道观,而一离开就损失掉了所有的剑阵师兄弟,心中的沮丧和绝望可想而知。
张古月也知道,周智道长是出于礼貌的缘故,这才自报家门,可是江湖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这其中的恩怨情仇,他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去说!干脆,张古月坐到周智的跟前,略显生硬地安慰周智说:“道长别伤心,等您伤好了,您就回去搬救兵,一定能打败那些……那些家伙,给他们报仇的!”
周智看出了张古月不明原委,于是他摇摇头说:“那些人是大漠四鹰,是漠北的一个帮派,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家伙”啊!简直就是一代枭雄!就算我们师兄没有中毒,也不一定能战胜那个猎鹰,而猎鹰是大漠四鹰中武功最弱的那个,唉……!”
张古月问道:“猎鹰?道长,既然是漠北的帮派,怎么和你们就结仇的呢?”
周智叹息着说:“小兄弟你对贫道有救命之恩,贫道也就不必隐瞒了!要说此事那要从大唐初年说起了,那时的大漠四鹰已经英雄侠义,名满天下了!唐王北征渤辽时,还被他们的鹰头救过,于是,唐王便赐予他们一柄金刀,以犒赏他们的功劳,天下被皇帝亲自赐予金刀的,从古至今只有三人,这是何等的荣光啊!据传说,那个时间段里,唐王经常和他们谈兵论战,并偶尔提起中原的一本经书叫《金丹直指》,并且盛赞其中的武功出神入化,所以,历代鹰头都试图得到此书!《金丹直指》本是存在道家圣地武当山的,大漠四鹰自是不会去武当山生事,可是我们的掌门在前不久借阅此书后,他们就肆无忌惮了起来……”
江湖武林,何时不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吗!而肆无忌惮,从来都是强者的专属!窑湾古镇中也是时时上演着弱肉强食的好戏。就在上午十分,几经辗转的东海龙王金蛟龙已经来到了人称窑湾最大酒家的四海客栈。既是为比武而来,进到这个客栈来会会各路英豪,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远远地,龙王就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的缰绳一甩,刚好挂在了门前的拴马桩上,几个随从也随之下马而来。照理说,这么大的客栈应该有伙计在门前不断地招呼才是,可他们几人久立在门前,却迟迟没人迎接,这可是折了东海龙王的面子!
也不是说这热闹的四海客栈门前一个人也没有,倒是有二人穿着不像伙计的衣服拦在门前,他们好像眼望着天,目中无人的意思,这才是金蛟龙火爆的脾气一下子上来的原因!没等他吹胡子瞪眼睛,他的手下二人就顶了上去,想为金蛟龙开道。
金蛟龙的人直闯店门,那眼高于顶的二人果然没有客气,漫不经心地就奚落了起来:“怎么呔?走城门走惯啦?都不打招呼哒?”
金蛟龙往前一步,满脸的胡须下蹦出了几个字:“那就打个招呼吭!”
说话间,他的两个手下一伸手就搭在了那二人的肩上,没见到他们发力,就听得一阵骨骼“咔咔”作响!显然拦门的二人肩部被困,强大的力道捏的他们骨头都要碎了,突然间变得毫无脾气,正被提溜着龇牙咧嘴,金蛟龙粗声质问道:“兄弟?哪儿不舒服吗?”
那二人还怎么敢奚落,只剩了低头求饶,随后就被扔了出去,还不得不为他们牵马提缰。金蛟龙这一路而来,遇到的阻挠可是不少,可这就是江湖,要么向前,要么被吃掉,毫无退路可言!通过了主门,金蛟龙发现这店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根本没人在乎刚刚门前发生了什么,甚至也没有人正眼瞧他们一下,依旧吃吃喝喝,热闹不已!看来,类似的情况是家常便饭的事,能否走到比武的赛场还要看自身的实力了。到了柜台前,金蛟龙从怀中摸出了一锭足有五两的官银,在店家的面前往手心一握,愣是像捏面团一样,被揉成了一个球,球上还有深深的指印!没等店家说话,金蛟龙毫不客气地说:“店家,开两间客房!”此话一出,斩钉截铁!让店家甚是没有推说的余地,就这样,金蛟龙才顺利地入住了四海客栈!而他刚一落脚,就出现了韩青不大闹四海客栈的状况,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让客栈内一整天都鸡飞狗跳,乱不可言!
而唯一平静的,还是在三仙洞内。张古月听着周智道长讲的江湖恩怨往事,虽然离自己很远,但慢慢地也开始向往着!张古月接过他的话问:“他们抢了你们的经书?然后就追了出来?现在死伤了这么多人,这本经书有那么重要吗?不会就这么痴迷上面的什么神功吧?”
周智叹息着说:“小兄弟有所不知啊!名香古殿自氤氲,舞剑挥戈送落曛;怪得僧徒偏好武,昙宗曾拜大将军啊!现在习武之人多是希望像昙宗一样做将军、做官,从而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啊。
张古月反问道:“您的意思是他们也想参加武举,通过武举也那个光宗耀祖啥的?”
周智回答说:“现在天下习武之人,哪个不是这么想的?当然,这也只是我们师兄弟的猜测!只恨我们学艺不精,有辱师命啊!”
周智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偌大的出家之人哭的像个孩子。张古月取了些泉水来,给他喂下,慢慢抚平了他的情绪,其实抚平不抚平的,道长自己都看淡了!所以他不仅大哭,还时而大笑,时而唱和道家的揭语,一时难言其痛!
张古月故意扯开话题地说:“道长,您见多识广,您说这江湖之上,谁的武功天下第一呢?肯定是道家的吧!”
过了一会儿,周智缓了缓情绪,回答道:“咱们道教的武当掌门功夫自是出神入化,其实另有一位俗家弟子才是真正的道家第一,那就是药王孙思邈前辈!少林之中也有一位苦行僧,人称神僧一行,他才是少林功夫的集大成者!另有一人闲居世外,江湖多少年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他就是茶圣陆羽!此三人并称“一神一圣一王”,他们都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啊!可惜我等小辈枉活了三十多年也从未见过这三位高人,也不能企及他们的万分之一!”
张古月打趣地说:“高人嘛,估计都是仙风道骨、高来高去的了,见不着也正常了!对了,道长,那您说什么功夫最厉害啊!”
他们二人在洞中闲聊,几乎忘却了刚刚遇狼的惊心动魄。周智也酷爱武学,被张古月这么一带,反倒沉醉于自己所了解的武学典籍中了。就这样,张古月一边自己清理伤口,一边听他讲武林故事,不知不觉,就日过中天了。
同样沉醉于武学的人,当下可是不少!再说这苏傲子,就是钟吾地界中,最是痴迷武功的富家子弟,然而他却不懂得聚沙成塔,积少成多的道理,偏偏和江湖书生奚云去尝试用丹药来激发内功的方法。此时,他们二人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山头,奚云在此处运转内力,似能飞沙走石,又能翻江倒海,看的苏傲子羡慕不已,心中暗下的决心也越来越大!稍时,奚云开始指点他,传给他一套不知名的掌法,但是该掌法大开大合非常的洒脱霸气,最后一掌祭出,竟能听到掌风疾驰,三丈之内,摧枯拉朽!苏傲子大喜过望:“大哥,这丹药当真神奇啊!我现在是丹田充盈,内力充沛啊,估计掌毙疯牛都不成问题!”
奚云也面露喜色:“有了这套掌法,估计江湖的一般宵小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那是,那是!大哥,再传我一套剑法如何?”看来苏傲子是吃了他的丹药了,这效果也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传你剑法可以,可是你没有一件像样的宝剑啊!”奚云多少有些为难!
“现在距离比武之期这么近,再去寻摸好剑,恐怕来不及了啊!”
“这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