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辰走后,独自吃完午饭的萧白,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虽然他对穆辰毫不在乎,从没把他放在过眼里,但自从两人结下梁子以后,他毕竟算得上是自己的对手。
而人生有时莫大的慰藉,却往往来自对手对自己的尊重,甚至更讽刺的是,有时候只有你的对手,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朋友。
但萧白明白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他当然知道穆辰不了解自己。
因为他如果足够了解的话,就会知道三十年前,在云端城二中,在同样烟云灿烂的杨花三月里,有一个同样姓萧,足够努力——并且伤痕累累的少年,同样向城主申请过比武令,然后以让人惊艳的朝气与勇气,打败了所有世家贵胄的天才弟子,用他们的毕生耻辱,为自己构建了一顶足以闪耀整个武林的桂冠。
那便是他父亲,十九年前在他尚未出生时就死在武林阴谋中的,他从未见过的父亲。
如果他足够了解的话,就知道自己从小去争夺,去拼抢是为了什么,知道自己其实背负着复仇的宿命,知道自己终生注定要面对的孤独,知道自己有一定要拜师顶级宗门的理由。知道自己为了达到目的,除了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外,甚至还要在同仇恨与孤独的蓄谋中,沦为黑暗深渊的牺牲品,去做那些让自己逐渐变得面目可憎的事情,比如,去抢楚云梦的练功房。
可惜他不知道。
可惜没有人知道。
除了许玲珑——那个与自己一样,从没有过朋友,在孤独深渊里永远面若寒霜,但仍无比温柔的姑娘。
只是萧白明白,自己注定配不上她。
所以一时间萧白感觉很累,许久以来,第一次在吃完午饭后没有立即去修练,而是坐在椅子上发呆,被困在背后温暖阳光投下的醺然睡意里,疲惫得无法起身。
眼神里流露出只有哲学家仰望深空时才会有的深邃情感,紧蹙眉宇间尽显青春少年的孤独与忧郁,让远处要等着他离开才能收拾桌子下班的大妈都心生怜惜,愿意远远地陪他一起在这里坐着。
但萧白却不允许自己在这样无意义的负面情绪里浪费时间,因为这不仅消磨自己的意志,更折损自己的剑意。
在手持比武令,每天要与那些世家天才子弟战斗的关键时刻,他不允许自己有一分一毫懈怠。
所以看向穆辰推到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决心饮下这该是最痛苦的人才会发明的苦涩饮料。
于是将盖子掀开,仰头喝了一口。
然后他忽然浑身颤抖,佝偻倒地,在地上抽搐挣扎的情形,便被远远躲在餐厅外的穆辰透过玻璃窗看的一清二楚。他心有余悸地摇着头感叹道:“哇……这药可真够劲儿啊……”
大概十分钟后,当救护车开进学校时,执法堂的人也同时赶到学校。
穆辰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当带走萧白的救护车从自己身前驶过时,背身藏到树后。
等救护车驶过,他望着救护车消失在前面校园中,这时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穆辰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来,见到楚云梦站在自己身后,身边跟着两个天音社的小女生。
楚云梦说:“你在这儿干嘛呢。”
穆辰慌忙说:“额……没事,我就在这儿站着。你在这儿干嘛?”
楚云梦说:“我来看热闹啊。听说这里有人杀人,我们赶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哇。”
穆辰刚准备说哪有什么杀人,是萧白中毒被救护车拉走了,但又一想自己解释这么多,不是让人凭增怀疑吗?万一楚云梦猜到是自己下的毒怎么办,就说:“我……我哪知道,我也是路过顺道瞧瞧。”
楚云梦说:“你这两天干嘛去了,怎么都找不着你,我们天音社搬家你都不来帮忙。”
穆辰说:“不是有王山虎他们呢吗?”
“哦。”楚云梦说:“那你现在干嘛呢,要去帮忙吗,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
穆辰现在虽然急着找白秋月要隔山打牛拳,但回头朝餐厅方向看,见她在餐厅里正忙着装模作样地指挥调查,封锁现场,肯定没空搭理自己。
心想她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就答应道:“好吧,我跟你去。”
“恩。”楚云梦高兴地答应一声,跟两个女生当先走在前面,同他一起朝锻体社走。
来到锻体社时,穆辰看见这里变化好大,许多原本放在屋子里的健身器材都给搬了出来,那帮壮得像蛮牛一样的炼体社小伙儿,全光着膀子,露出自己硕大的肱二头肌、比天音社姑娘们还大的胸肌、豆腐块一样的腹肌,卖力地在阳光下推杠铃,打沙袋,挥汗如雨,浑身油光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而那些坐在门外树荫下的天音社姑娘们,一个个看的眼睛发亮。拿手堵住嘴巴,不时间发出一声声欢呼、惊叹。
每当听到姑娘们的欢呼声后,那帮锻体社的小伙子,就更卖力地锻炼起来。
穆辰一路走来,见到姑娘们的神采后,忍不住问道:“你们天音社的女生不是挺傲娇的吗,怎么一来这儿就全变花痴了。”
楚云梦神秘地朝穆辰眨眨眼说:“我教的。”却不告诉穆辰原委,得意地哼着小调儿当先向前走去。
路过门口正锻炼的男生面前时,握拳朝他们喊道:“兄弟们加油!”这帮锻体社的小伙子就立刻像发疯的牛群一样,嘶吼着疯狂锻炼起来,把手里的杠铃摇得嘎吱作响,所有器械的钢架都开始凄惨悲鸣。
穆辰惭愧得不忍再看,别过头去,匆匆路过。
明白一定是从昨天天音社刚搬过来时,这帮蠢货就开始光着膀子锻炼,并且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姑娘们很喜欢。
天音社的小女生生气又不好意思说,楚云梦便教她们用这种方法来累这帮傻小子。
“唉……”穆辰叹气一声,为自己锻体社这帮兄弟们的未来担忧。他们还处在认为天音社里学音乐的女生都又软又萌又温柔的美妙幻想中,不知道魔鬼往往将地狱伪装成天堂假象,才能让无知的人类坠入深渊之中。
而自己这帮锻体社的兄弟,他们要等到三十岁后,荷尔蒙消退,明白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实在是世上最无趣的生物之后,才最终能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