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聿辰话未说全,但是阿依慕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望潮殿受人雇佣,专行刺杀,这石牌似乎俨然指明至少是纳塔部落里的人想要取她的性命,可是望潮殿向来死守雇主身份也是有名的,杀手这一行若不能咬紧牙关是混不下去的。
“你在怀疑乌依古?”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了玉片软枕上,阿依慕接过石牌,而后又笑着摇了摇头,“不会是他。”
“你就这么相信他?”
阿依慕坦然望向他的双眼,道“乌依古若想要我的命,有千百次机会,他没必要费这个麻烦。况且,”她把玩着手里的石牌,“留下这样明显的把柄,不符合乌依古严谨的性子。”
既然阿依慕有自己的判断,苏聿辰也不准备再多说什么,强加自己的思想于人早晚会让人厌烦。
“你心里有谱就好,这东西就留在你手里慢慢去查吧。若是查不出来的话,”苏聿辰顿了一下,一饮而尽靛蓝圣陶杯里剩下的半盏奶茶,冲着阿依慕大气地一挥手,“也可以来拜托我。”
阿依慕翻了个白眼,好歹这还不是他的地盘,吹什么大牛呢。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苏聿辰有点恋恋不舍地挪动身子到窗户边,“你放心吧,我会让你父汗同意你去和亲的。”
“你别把我父汗气晕过去。”
苏聿辰笑了,“那你不正好继位大汗了,你可别跟我说你其实不想要这个汗位。”于祜大汗身体其实还健朗,阿依慕就算去大周几年也不妨事,他心里可没真的认为她愿意从此就扎根在大周了。
一个软枕夹杂着风啸声向着苏聿辰袭来,“还不快滚走。”没头没脑地在这里胡乱说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苏聿辰连忙一个纵身跳出了窗外才险险避开这一击,少年的脸出现在窗子外面,
“你也太狠心了吧!”眼看阿依慕又拿起了手里的玉推脸,苏聿辰连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窗外的苏聿辰悻悻摸了摸鼻子,撒娇策略不管用啊。
窗户外面没了人影,只剩下浩浩星空展露在眼前,深吸一口清新的夜空凉意,阿依慕站起身来去拾起地上的软枕,这是她醒来以后垫在身下的,凉快又舒适,她实在喜欢的紧,连着自己的东西一并打包带了回来。
这大概也是乌依古为自己准备的吧,他看似沉默内敛其实细心周到,为她寻来的大花丫头也很得她的心意,多年兄弟战友,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乌依古会有不臣之心。
“阿依慕!”一声清亮的喊叫吓得她一个激灵,“夜晚风凉,还是拉上帘子吧!”苏聿辰笑嘻嘻地要去动手放下帘子,只是他手还没碰到一块角落,
“唰!”地一声,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那块姜黄色的帘布。好吧,这丫头没良心,到了自己地盘上就骄横起来了,温柔策略,卡!
哈桑听到了苏聿辰离开的动静这才抬步进了屋子。随着阿依慕醒来后身子逐渐好转,她也不再那么紧张担心,加之她也体会到了主子似有似无的疏离,整个人并不像开始那样激动活动,变得稳重内敛,有时候甚至让阿依慕恍惚间觉得她就像一个女版的乌依古了。
乌依古和哈桑,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他们两个在她最茫然无助的前十天里用尽力量陪伴她,帮助她,让她快速适应这里,快速熟悉阿依慕的身份。虽然他们的忠心和热爱是对着以前的阿依慕,这也许让她感觉无法亲近,但是她相信他们两个都值得信赖。
“公主,您真的想去大周?”哈桑开始替她绞干头发。
“嗯,”阿依慕懒洋洋答道,“中原地带风景如画,美食遍地,去享受一番也好。”
“奴冒昧了,可是公主,您真的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大汗之位?”自从公主有了这个想法,她亲眼看着公主一路奋斗至今,只可惜一朝失忆,如今竟走到了这个局面。
阿依慕漂亮的眼眸眯了起来,“既然已经唾手可得,又何惧去大周游历一场,巴图尔么,还不足为惧。”
哈桑没有说话。
阿依慕叹气道,“如今我已经成了各方势力的焦点,此时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未必能真的在这些漩涡中一直安然无恙,既然如此,不如隐去锋芒,安心远嫁,再图将来。”
她的眸中渐渐透出坚厉之色,“你放心,该我拿的东西,我一步也不会让。”
她已想明白了,她对原来阿依慕的野心感到压力和沉重,是因为她还不具备肩负起这些野心的能力,但她此时却拥有阿依慕所没有的东西——蛰伏的耐心和隐忍。离开这个高高在上的储君之位,离开她金尊玉贵的于祜公主的宝座,隐蔽着,积蓄着,淬炼着,锻造着,才能在归来的时刻,成为最惊人而锋利的宝剑,成为西域大地上最璀璨夺目的瑰宝——阿依慕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