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抱大腿的主都脚底抹油溜了，杜萌也不敢逞强，默默地点了屏幕右上角的叉直接关游戏下线。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她也不能上线了，玩个小号也能玩出这样的无妄之灾，是不是她其实跟这个游戏气场不合？她往后一靠，舒了口气。
斜对面的丁子晗从上次碰了壁以后就没过来刷存在感，现在似乎是在跟人视频，摄像头矜持地捂了半边，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同人说话，声音柔得都快滴出水了。
她看惯了对方这幅模样，倒也没有太大触动。只是瞥见鼠标旁边的手机，忽然想起半个多小时自己刚进副本那会儿关陶然没头没脑发过来的短信。
说起来，她之前明明是忙别的事情去了，怎么才吃过午饭又遇上了那谁。两个人还凑在一起喝下午茶，完了还发照片给她看。
……拍照片就算了，光明正大拿到桌上拍不行么，干嘛非得挑了一张位置那么尴尬的发给她。
她一想起关陶然那副人来疯不依不饶要她把顾衍追过来的样子就头疼，顺势揉揉眉心，目光一动，便看一旁沉寂许久的手机忽然响了。被惊动的丁子晗回头瞟了她一眼，又把镜头往里挪了挪，笑颜如花地继续跟那头的人说话。
屏幕上的显示的人名有些久违了，比起最后一次见面，两人似乎很久都没联系了。她的动作不觉顿了半秒，才拿起它放到耳边：“喂。”
“……。”
那头同样沉寂了片刻，似乎是太久没刷存在感，以至于通过话筒传达到她耳中的温润男声也不禁让人生出一咪咪违和和陌生感：“诶，是我。”
“……我知道。”来电显示直白无误，她抿抿唇。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犯傻了，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笑意，“唔，抱歉呀，太久没聊天了，居然有点紧张，好丢脸。咳，最近——最近过得怎么样？”
斜对面的女生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在她目光望过来之前，杜萌抢先起身，往另一侧的露台走去，语调平缓地回答：“还不错。”
他显然没有指望她的态度有多热情，也没有让她打开话题的心思，说话的口气也是一贯地温和轻快，从声音就能听出对方情绪如何。
“听陶然说你最近在找实习的公司对么？啊对了，这么久没联系，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做什么去了么？有点小难过呀……好吧，我的意思是，很久没见了，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聊一聊？随便什么时间都可以！你来定就好。我任何时候都有空。”
“……。”
杜萌选择性无视了他前几句话，只挑着安全的话题应：“最近大概会很忙。”
的确很忙，联系公司，面试，准备后期的复习跟考试，还有过段时间兄长生日，也得回家跟他一起庆祝。
之前以为对方是清楚了她的态度，才知难而退这么久都没联系，现在看来，还是他一样很忙所以无暇分-身么？
不过哪个理由都一样，她当然不至于一顿饭的时间也抽不出来，只是就像之前表现出的那样，既然不喜欢，还是不要给人留下遐想的余地了。
电话那头的男生对于这样的小细节一贯十分敏感，只是听就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如同骤然下降的函数曲线般出现了一次大滑坡。
尽管如此，他还是维持住好风度，语气微微带笑又藏着几分失落，轻声问：“如果是最后一次也不可以么？我其实……其实是有点话想跟你说啦，不过你不用在意，绝对不是会让你困扰的东西。当然如果你担心，也可以让陶然陪你，看在好歹认识一场的份上，这次就答应我嘛，可以么？”
“……。”
这把男声示弱起来实在让人无法抗拒，尽管不想再在感情问题上跟他有太多牵扯，杜萌的目光在远处天空上巡梭片刻，眼前忽而浮现出那晚初见时他站在路灯底下，好看得浑身都像在发光似的场景，扶在栏杆上的手指微微一蜷，到底应了一声：“嗯。”
他便如同被人瞬间点亮的火炬般，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在电话那头高兴得不得了，语气里欢愉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杜萌不得不说，假如不是自己真的对他没法生出超越友情的好感的话，这个家伙实在是个非常不错的交往对象。
约定好时间，雀跃几句，司景臣就十分识相地挂了电话。杜萌重新回到电脑前。即使面对丁子晗半隐晦的试探也不过敷衍一句，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上不再理了。
距离东走西顾说的半个小时只过去十分钟不到，她顺便整理笔记问候一下兄长父母外公，再给夏彤发了条消息。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干脆打开网页上了游戏论坛。
之前她大号被盗以后，盗号的人不但拿走号上值钱的东西，更在两天后上线假装自己是她本人，上来一看发现自己被盗号于是各种联系好友借钱借装备。
幸好被他借钱的人跟她本人不是特别熟，留了个心眼没给钱，盗号的人见拿不到就破口大骂。不止在世界帮会跟好友频道各种刷屏爆粗，还杀大公会做任务的小号，惹得她的号被人杀了好多次才下线。
期间他还上过几次，每次嘴里都打着“我是本人被盗号求借钱”的幌子，借不到就骂以上程序重复N+1次，所以她后来才会落到一上线连解释都没有就被骂的地步。
论坛上的帖子已经沉下去了，最后一次回复还是昨天晚上。围观群众纷纷表示“盗号狗被窝们击败了他今天没上线”跟“盗号狗之前上线他还没说话窝就把他杀了哈哈哈”，期间还有看起来有点眼熟的ID出没。
大家都在声讨那个嘴贱欠人品的盗号人，没人注意她本人还会不会回来。她也自始至终都没看见那个熟悉的马甲。
嘛，说不定他也以为她被盗号找不回来，再也不上线了。
鼠标在屏幕一滑，停在一张上次她本人上线结果被杀的截图上。她最后看了一眼画面中那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剑客，自胸口长长地舒出一口口气，毫不犹豫地关掉窗口，重新打开了游戏。
半个小时的约定时间已经到了，上线一看，之前围着她的人果然都不见了。
也是，一件小装备而已，也不至于劳师动众地守尸。她总算松了口气，刚复活起来血跟蓝只有正常状态的百分之二十五，这种时候随随便便一个小号都能杀了她。杜萌一边吃药回血，一边操纵角色往传送石边跑。这里不是安全区域，再被杀一次今天就白练了。
对方也没跟她约好在哪里见，杜萌忍痛花了十五银传送，到了南城门骑着蠢羊边跑边加好友。一个好友申请还没拍出去，面前就出现一个系统提示：“玩家东走西顾希望添加您为好友，是否接受？”
她果断点了同意。
《天涯》里非好友也能互发悄悄话，前提是对方在别的地方发了话，能在对话框里选中他的ID。加了好友以后就能看坐标，杜萌手速没人家快，刚显示添加好友成功就收到一个组队邀请。进队以后还没吭声，那家伙几乎在瞬间打了句话发过来。
[组队]东走西顾：我在南城门126.312，来拜师。
[组队]我不忙：哦。
好吧，这个师父不止是个空有外表的伪土豪，打字速度也非常快，她以前还以为自己算不错了。
杜萌又骑着羊咩咩往回跑，迎面就看一只亮瞎眼的土豪屹立在南门口人潮拥挤处，这么一看浑身上下简直像写着三个字：爷。有。钱。
他似乎已经来了很久，仍旧是那套50标准套装，仍旧还是按关陶然的话说“帅得舔屏”的道袍时装，仍旧骑在金光闪闪像堆移动RMB的金貔貅上，背后一对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红色大鸡翅，骚包又瞎眼。
……再帅也是个头上戳小簪出了家的道士。
杜萌估计每个远远看到他的人的心情都是：卧槽土豪啊！
走进以后的心情就是：……卧槽傻子啊。
咳。
[组队]东走西顾：这里。
[组队]我不忙：嗯。
道士头上冒出蓝色的气泡对话框，和她相隔不过几步。她都已经戳面前了还这里这里，杜萌有些无语。她驱着小剑客又往前一步，几乎踩着对方貔貅的屁股，才选中他的人物头像点了拜师申请。
鼠标点下去后三秒钟，系统读条还没走一半，她面前便如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闪出来一条提示——
[系统]玩家东走西顾已拒绝您的拜师申请。
[组队]东走西顾：刚刚手滑了，再来一次。
[组队]我不忙：……
想到毕竟是自己先私密他要拜师的，杜萌捏着鼠标点了第二次。
一秒钟。
[系统]玩家东走西顾已拒绝您的拜师申请。
[组队]东走西顾：哦，你申请了么？刚有人加我好友，不小心一起拒绝了。
[组队]我不忙：……
好吧事不过三，她摁下额上乱跳的青筋点了第三次。然而——
[系统]玩家东走西顾已拒绝您的拜师申请。
[组队]东走西顾：不好意思，我卡屏了，这里人太多，换个地方再来。你不介意吧？
[组队]我不忙：……
……谢谢你了，她一点都不！介！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