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随采人偶。”
由这个名字引起的轰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它的起源是兮兰博士和他的军人妻子,机械人偶方面的权威。
起初是由于博士的妻子,名为心茉的军人又是小说家,因第一次大陆通商的原因导致丧失了视力。
心茉在失明之后,因无法再进行那在她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小说写作事业而变得无比消沉、日渐衰弱。
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样下去,兮兰博士便发明了自动随采人偶。
这是一种有可以将人声所述的内容以文字记录的、所谓“代写和采集”这般功能的机械。
当初为了爱妻制作的机械,之后却成为了更多人的支柱,因而大受欢迎。
如今,也出现了可低价租借自动随采人偶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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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特尔是一座绿意环绕的,自然的美丽之都。
那一带尽是些高海拔的群山,以及山麓下的街道。
然而在那些资产富裕的人之间,这里是以避暑胜地、或者说是度假别墅群而闻名的。
春天是繁花漫山遍野令人心旷神怡,夏季则有历史久远的瀑布胜地供游客休憩,秋日里落叶如雨般纷飞震颤人心,入冬后便迎来了整个世界的静寂。
这是一片四季分明的土地,在观光季前来探访时,她拥有足以赏心悦目的美丽。
山麓上,沿街建起了以各色漆料涂刷的、大小不一的木造房屋。
这里的地价相当昂贵,因而在此建造别墅本身就是富裕阶层的证明。
街上满是面向观光客的商店。
每逢休息日,繁华的主街道上人头攒动,交织着愉悦而喧嚣的音乐。
这儿的商品种类丰富齐全,全然不似乡村之地。
以图便利,多数人选择在街上建造别墅。
而那些在别处建房子的,则会被视作怪人。
此时的嘉特尔正值天高云淡之秋。
在山麓之外,这片观光地中常被人忽视的一潭小湖边,有一间小屋悄然而立。
若是形容得有情调一些,这是座颇有旧时风韵的屋宅。
但说得不好听的话,那么不过是如同被人遗弃的破落房子罢了。
穿过略微褪色的白色拱门,走进被杂草和不知名野花淹没的庭院,便能看到小屋的全景。
红色砖墙似是因长久未得修缮而残破不堪,屋顶上的瓦片满是裂痕,原本应是井井有条的,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距玄关不远处,可以看见一架缠满了常春藤、恐怕谁也无法推动的秋千。
这是家中曾有小孩子存在的证明,但同时也能看出,那孩子已经不在了。
小屋的主人是一名正值壮年的男性,名叫奥斯卡。
人如其名,他是位执笔剧本的作家。
有着一头与众不同的红发,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
长相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微微有些驼背。
因为怕冷而总是穿着毛衣。这是个不可能成为任何故事主人公的、再平凡不过的男人。
小屋并不是作为奥斯卡的度假别墅,而纯粹是为了长居于此而建造的。
不仅是他自己,也为了与妻子和年幼的女儿一起居住。
然而,对于一家三口都已太过宽敞的房子,如今却只剩奥斯卡一人。
妻女都已经离世了。
奥斯卡的妻子死于一种名字长得记不清楚的疾病。
简而言之,就是血液在血管中凝固,堵塞导致死亡。
并且还具有遗传性,他的妻子便是遗传自她的父亲。
直到妻子死后他才得知真相——正因为亲人都早早过世,她才成为了孤儿。
“因为也许你一旦知道就不会和有病在身的她结婚了,实在害怕这样才保密的喔。”
在葬礼上,妻子的好友这样告诉他。听到这些后,奥斯卡的脑海便被无数的“为什么”充斥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种事情,只要告诉我的话,花多少钱都可以的。
一起寻求治疗方法也好,浪费不必要的金钱也罢——无论多少,都心甘情愿。
奥斯卡非常清楚,妻子并不是为了钱财和自己结婚的。
和她的邂逅发生在他作为剧本家成名之前,那时她是他常去的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
并且,首先一见钟情的人是他。
——真是美丽的人儿。
——她所负责的新书柜台总是很有趣。
——爱着书的同时,也爱上了她。
那无数次的“为什么”,在脑海中辗转回响,最终渐渐淡去了。
妻子的好友是个很好的人,在他因妻子的死而失魂落魄的期间。
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和年幼的女儿——为放着不管就能一天不吃不喝的奥斯卡准备热腾腾的食物,为因失去母亲而哭泣的女儿编织三股辫。
也许,确实存在着些爱慕的心思也说不定。
那时,当因发烧而熟睡的女儿突然开始反覆呕吐时,送去医院的也是她。
因此,她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早知道,女儿患了与妻子一样的病。
之后的事情,在奥斯卡眼中如同按下快进一般。
为了不让女儿重蹈妻子的覆辙,奥斯卡访遍名医,奔走于各大医院,向各种各样的人低头恳求、收集情报、尝试新药。
药物离不开副作用,女儿每当服药都会嚎啕大哭。
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在疾病中苦苦挣扎的模样,看护人的心也饱受痛苦侵蚀。
无论尝试了多少新药,女儿的病情也未见好转。
终于,在寻遍了所有助力、用尽了一切方法后,医生也选择了放弃。
奥斯卡时时想到,或许是九泉之下的妻子感到寂寞才召唤女儿,之后回想起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愚蠢。
他去了妻子的墓前,恳求她不要带走女儿,但死者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奥斯卡的精神渐渐被逼至绝境,但更先死心的,是妻子那位一直前来照顾的好友。
疲于看护状态不稳定的女儿,不知不觉地她就不再来医院了。
到底真的只剩下父女两人了。
因为长期服药,女儿那本如白牛奶中浮现的蔷薇花瓣一般的脸颊也变得蜡黄,消瘦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