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一块青瓦看下去,竟是那胖子,此刻正对着墙上一幅女子画像哀伤落泪,小七屏气凝神听他在说
“玲儿,我对你不起,多年前你久病不能医,死在我的面前,当时我便不想活了,可念及我俩孩儿年幼,不能自生,于是将死搁上一个搁。远儿一天天长大,心中无不欢喜,殊不知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你且放心,孩儿到,我即到,咱们一家三口生不能相聚,死便会团圆。对了我给咱儿子娶了一媳妇,长得像你,咱也不难为她,待远儿走后,我就放她走。”
小七接着找寻,倒也不难找,于最后一间看见烟然。
烟然正做着之前拭汗驱虫之事。小七本以为她受了什么折磨,却见她在此陪她那未婚郎卿卿我我,自己不过庸人自扰之罢了。话虽如此,他嘴里却是酸酸的,细品却尝出醋味。
他看来看去,却看不到帏幔之下的人,不过听那胖子所言,临死之人定是憔悴不堪,面色苍白。如若真是那样,烟然怎么可能会这般待他,是了,虽挂病容,可英俊非凡,将不足全盖了去。
可是看那胖子的模样,他儿子能好到哪去?或许人家随他画上娘亲模样呢。想及此,小七更想见一见他的真面容了。
檐下窗前站立两人,昏昏欲睡。小七手按两枚银针,打在他们后颈椎处,二人立刻昏厥过去。瞧四下里再无旁人,便跳将下去要大大方方从门而入,可门给锁住了,只好从窗而入。
烟然不敢相信小七就站在自己面前,揉了揉眼睛,确定无疑后,高兴地扑到小七怀中,小七却因没有站稳脚,被扑倒地。二人皆倒在地,四目相对,只消望着,已胜过千言万语。小七的脸慢慢涨红,最后似火烧一般烫。一颗心好像跑到衣服外咚咚直跳。烟然太欢快了,所以什么也不过想,直到小七的脸红的有些可怕,快要涨破了似的,她才赶忙起来,又退开一步,羞赧地低头用手指绕着一綹头发。
小七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那床上躺着的人,见是男童,脸上浮起了笑容。之前猜想皆作浮云一般,不驱自散。
烟然见此一幕,收起忸怩,怏怏不乐道:“人家父亲打了你,你不打回,却在此欺负人家小的,卑鄙!”
“我几时有欺负过他?”
“那你适才所笑为何?”
小七想那之前笑,是为自己吃醋而笑,不能说。只好说:“然则正相反,我笑区区小病,却无人能医。我笑天下庸医之多,犹如害群之马。”
“你可说真的?”烟然快乐道。
小七一眼看出,床上之人不过中了蝎毒,又经庸医使药恰得其反,故症根隐而不现,纵是良医开药,也不过缓其症状。见此模样,只怕是看了不少庸医,吃过不少庸药,命微乎已。
“自然是真的,你不知?小七出手,黑白白走”
“少自吹自擂了。”烟然故意装作不相信,实则要他出手相救。
“瞧好了。”说着小七从怀中掏出一布囊,展开是数十根银针。
小七脱掉男孩上衣,将全身察找一遍,无有结果,再退去男孩裤子,依旧无果。小七感到不解,莫非是自己诊错了,不是蝎毒?蝎毒的话应该有蛰伤处啊。
小七说:“你且躲到后面去。”
“为何要躲,难不成会爆?”
“是我爆?还是他爆?我是要退去他的短裤找伤口。”
烟然听了,脸绯红一片,背过身去。
果不其然,在男孩的屁股沟里找到了深紫色的针点。小七摇头苦笑,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蝎子恐怕还是只母蝎子。
于是拿来一凳子置于床上,扶起男孩作跪立状,趴伏其上,头顶于墙。
于是在伤口近处的三处穴位各施一针,在其心脉一处的穴位施入五针、脸上四针、头上七针。
“小心点,别扎成刺猬了。”
小七专心于找穴位,于这句话不听,因为找穴必求精确,否则失之分毫,差之千里。
施针完毕,小七跪在其后,场面极容易使人想歪了去,故不详述。
小七将全身真气存于丹田,后运于双臂,经风门将真气如流水一般涓涓导入男孩体内。外人看来并无看相,实则二人体内均是翻江动海之变化。
片刻钟后,只见男孩肚子猛地一收,嘴中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如污泥一般黑,如腐水一般臭,在墙上开出一朵“花”。
至此,小七将双臂缓缓移下,复又气存丹田,然而与前者却是大相径庭,此为收气。
烟然见状,跑上前来替小七拭汗。
小七一副不正经的语气道
“手帕真香。”
“给他擦过的,你真觉得香?”
小七立刻作呕。
“好了,正经点,医好了没有?”
“没有,仅此第一步,还余两步。”
“如此繁琐?”
“对啊,这么麻烦,我们不要医了,我带你快些走好了。”
“怎么可以这样?好人做到底吧。”
“好吧,需置于热水之中,将毒蒸出。再然后服我给的秘制丹药便可。”
“眼下哪里去给他寻来热水?”烟然为之发愁。
正这时,那胖子破门而出,见男孩赤身裸体靠在墙上,旁边竟是他那二人,登时慌了。不好怒语相冲,只好委声央求道
“二位莫要伤我孩儿,万事皆可商量。”
烟然道:“你恐是误会了?公子适才为令郎医病,公子说了,可救你的孩儿。”
胖子疑惑地望着小七,似要他肯定烟然刚才所说之话是真的。
小七并不理会他,眼睛也不瞧着他,而是对着烟然说
“第二步这不就有人做了?”
烟然惊喜道:“对啊!”转过头去对那胖子说,“公子已救了令郎三分之一的性命,眼下另有三分之一需要你来办。”
胖子瞧看他那孩儿,见墙上一滩污血,恰此时,那男孩叫了一声“爹”。胖子是又惊又喜,高兴的掉下眼泪。重重应了句“诶”。继而向小七跪下:“小的罪该万死,得罪上天赐我的恩人。”
接着,烟然便把治疗方法告诉了胖子,胖子立刻传呼下人将一切都按所说的备齐。男孩蒸浴时,胖子又唤来下人,令他们再起锅灶,备下满满一桌子珍馐佳肴,小七只简单吃了两口便靠床而睡了。而胖子则一直守在儿子浴桶旁,依嘱咐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热水,见儿子脸色一点点恢复,当真无半点睡意。
没多久烟然靠着小七也睡着了。
次日,天蒙亮,胖子悄声地拎着热水进来,门外有人喊道:“来人呐,进贼了!”
胖子蹑着步子飞出,上去就是两皮锤,只打两人牙齿也飞了出去。二人昨夜中针昏迷,刚醒过来又复晕厥倒地,再无多说一个字。
胖子低声怒骂道:“该死的东西,该叫的时候不叫,不该叫的时候乱叫。”
天大亮时分,小七醒来,胖子迎上前道:“恩人可还睡好?现在可要用早饭?”
“不忙,且先看看你的孩儿。”
“恩人费心。”胖子唯唯诺诺道。
男孩脸色已回归正常,小七又伸手把其脉,然后点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两枚黄豆般的药丸填入男孩嘴中。
“不必再泡在这桶里了,扶在床上歇息便可。”
胖子依言行事,并传唤下人为他二人备上早饭。二人走出房来,留胖子与他的孩儿在屋内。
半晌过后,男孩苏醒,以微弱的气力与父亲相视相言相哭。这屋内的故事还是留给他父子二人相知吧。
吃过早饭,二人整装上路。小七问胖子借两匹快马,胖子不仅送上两匹快马,另呈上黄金二十两,白银五十两。小七说黄色的太重了,只要了三十两白银。此刻,烟然更不怀疑他是一个傻子了。
二人乘上快马,先向东行,复再北上。
太阳当空,小七心下欢畅,马儿也奔地有劲。他坐在马上在想些什么呢?
原来昨夜他靠在床边入睡,期间做了一个梦。梦里烟然靠在自己身旁,一只手搂着自己。他竟不知这是真的。而后梦就更加稀奇古怪了,他身着锦红袍,而烟然凤冠霞帔,二人手执牵红,锣鼓唢呐声声响。这是他在《姻缘说》上看到的一些。
烟然问道:“公子怎老爱笑?”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这般好笑?”
“不告诉你。”
“好啊!我也做了一个梦,也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