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因为凶手一事林府上下闹得个心神疲惫,如今凶手落网,且被处以死刑,大家心中犹如重石落地,无不欢喜。
虽说如此,这林府中的厨子、丫鬟、管家又多了一份抱怨,常日里的三三两两,众人分担的事务陡然在一天内翻了一番,听说这是林老爷要邀请小七一伙人吃个家常饭,这顿饭甚比年夜饭丰盛了
小七与胡不应有旧仇,他俩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可林光耀不知,他以为小七是为林府办事才负的伤,况且两日前他还兴师动众地差人去捉拿他。当日许下承诺,捉拿真凶后要给小七赔不是,这顿宴请便是其一。
考虑到小七断了手指,虽言无大碍,但恢复中不便使筷子,特意安排府上一名叫翠翠的丫鬟专侍其旁,后被小七谢辞了,由团子自觉充当。
饭桌上,林光耀仅让二夫人陪桌同吃,其余夫人,小姐另有伙房安排伙食。
一桌珍馐佳肴,也不过该俗的俗,该雅的雅,俗的是大碗的酒、大块的肉,雅的是青菜豆腐取以雅名,实则还是俗物罢了。独有一样——冰糖葫芦——那是前所未有的。
林光耀的话金贵,从头至尾没几句,客套、赔礼道歉话皆由二夫人替说,除此之外,二夫人像是有目亲睹小七昨夜厮杀经过一样,将小七吹捧的天下少有,至于真假有无,小七全不在乎。唯有林光耀暼看夫人一眼,以提示她言过了。
烟然今日不同往日,昔日里,最属她饭桌上不老实,左一句右一句,前后不着边。林光耀疼爱她,不忍责骂,只把没有好好教她规矩来怪罪自己。可是现在俨然是一个乖乖女,听着二娘赞许小七的话,仿佛受奖的是自己,脸颊羞红。
赋梦无人招呼,一个人默默地吃饭,却依然拿出落落大方的气质,言行举止温文尔雅,是一副千金小姐的应有的样子。
团子倒是忙的热火朝天,尽职尽责地为小七挑选最好的饭菜,哪一块油而不腻,哪一块香嫩爽口尽在其眼中,不在话下。
饭后,仆人上前撤下饭菜,林光耀用手肘轻轻碰了夫人一下,提示她说事。
二夫人说了这样一件有趣的事,她新近招了一个丫鬟——翠翠,人长的标致,身材也是没得说,才十六岁,有意许配给小七以作伴侣。
这时,翠翠上前见过小七,对小七颇有好感。小七自然惊愕不已,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其实这种事是常有的,混乱时代,人贱如草石,这名丫鬟本是卖身葬父,二夫人见其有模样,十两二十钱买下的,欲给烟然配作贴身侍女用的。这便赶巧遇到这事,先紧着用,后事后说吧。
烟然突然慌乱起来,碰掉了茶杯,弄湿了衣服,被二夫人连忙催着下去换衣,失魂落魄转下客厅。
小七一开口便推脱了,自言还要浪迹江湖,无牵无挂是为根本。又恐赋梦多心,说:“梦妹妹,仅我二人,便已足矣。”至于,团子任他怎样去想吧。
二夫人似铁了心,非要促成这门亲事
“男儿有志在天涯,可一个人孤零零的,饭总要女人来煮,衣还要女人来补,被窝也要……”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转而向林光耀看去,林光耀转过头去佯装不知。“所以,带上这丫头,你省下不少事呢!”
“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草草了事。”小七托辞道。
“这点,公子不必担忧,适逢公子遇见心仪的姑娘只管去追求便是了,翠翠做小也可以的。”二夫人说这句话时是经验之谈,虽说他是林光耀的二房,却一直以正房自居。
“万万使不得。”小七本想说,男人不能朝三暮四,女人不可自轻,一想到林光耀是三房四妾,二夫人便是甘居人后,便只此一句了。
“有何使不得?翠翠这般好的模样,兴许明天我就舍不得给了呢。”说着哈哈地笑。
“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至于此事,休要再提。”
二夫人被这一句话给塞住了,本以为任他再多客气谦让,到头来都不抵她的言之切切。意料之外,她把眼睛问向林光耀,请他给个定决,而林光耀的眼神颇有得意,仿佛在说:瞧,我跟你说过了吧,男人都是重情重义的。
“既然如此,就不要强求,公子安心在我府中住下,待上些日子,让我林某略表心意一番。”
“待我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自当告退,敢情老爷你不厌弃,容我再留些时日。在此期间,老爷有什么吩咐,能做的小七自会尽力。”
“我见公子医术精湛,由衷佩服,想必功夫也不会差,若是公子肯赏光,指教小儿两日,不胜感激。”林光耀早给小儿子找的教书先生,小儿顽劣,气走两个,倒不如先叫他吃些苦头,方知好好用功。
“指教不敢当,尽我所能便是了。”
二夫人命翠翠今夜服侍小七,不过端茶倒水罢了,可有可无,再说推辞就不太好了,便应下。
下了厅堂,在院子里遇见一丫鬟,丫鬟上前搭话:“是小七公子吗?”
“你是?”
“我是北厢房花影主子的侍女,方才我家主子与烟然小姐闲话,烟然小姐托我来问问你,何时讨个喜酒来喝?”
“叫她今夜来找我,我亲口告诉她。”
丫鬟领话下去了。
午后有风驶来,斜穿屏风吹过游廊,茶饱饭足后,找来一躺椅,拿来一诗书遮盖脸上,团子给按着腿,揉着肩,就此小憩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