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的桌子上多了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椭圆形物品。
“这个是什么?”朗哥问道。
“啊咧,你们都没有见过吗?”陆地找来一块抹布擦去上面的土。
“眼熟,应该是一种保存物品的东西吧,然后埋进土里等过一段时间后再挖出来。”
“对哦这个叫时光胶囊,是个承载记忆和时间的容器,这个是我们在幼儿园结束的时候,老师给我们的啦。”
“要打开吗?”朗哥看着露出的锁扣。
“当然啦,就请朗哥帮我们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小天微笑着让开位置。
“真的可以吗?”朗哥这是受宠若惊,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嗯,朗哥来当个见证人也好,本来想等阿宁和萧逸来了一起看的,等不及了嘛。”陆地叼上一支烟。
“好!我要打开啦!这是...一个兔子娃娃?嗯...还有你们两个的照片...还有一本日记...”朗哥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拿:“陆地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吗?和现在差距可不是一点点大。”
“谁小时候不可爱,十多年啦,真怀念唉。”
“这个兔子娃娃...是小天的吧。”被封存在时光胶囊里的物件似乎在被埋入土地的那一刻时光就在他们身上停止了流动,兔子身上干干净净的,似乎还散发着一股薰衣草的芳香,八成是已经被丢在洗衣机里用薰衣草的洗洁精洗过了,但是那只兔子右手处似乎有一点点破损,被及其不搭调的蓝色缝合起来。
“不是哦,这个是哥哥哒,一个女孩送给他的呢。”小天接过娃娃:“我那时候特别喜欢这个娃娃,但是哥哥不肯把他送给我。”
小天对着陆地挑挑眉又对朗哥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别闹!幼儿园的小孩子懂个屁。”
“哈哈哈...”
册子:“似乎是很有趣的东西呢,要是我也埋一个就好了。”
“嗯...如果你埋过这种东西,那我觉得这应该...能放到拍卖会上拍卖了。”小天拿起册子就要往里放:“把册子放进去,等我们老了再挖出来...嗯...一定很棒。”
册子在小天手上扑棱着。
小天赶紧把他放下:“好啦好啦,不会的啦,开玩笑的。”
册子:“别开这么恐怖的玩笑好不好嘛!”
后面还加了个生气的表情。
“对不起!”
“这本日记是小天的呢。”在name那一栏写着一个天字:“我可以看看吗?”
“一起看嘛,我都忘记了我都写了什么?”小天趴在朗哥背上,陆地在一边抱着兔子微笑。
陆地的回忆
那时家里条件很一般,说得上是很不好,但是妈妈依旧怀上了两个孩子,陆地比小天早出生了几分钟而已。
作为哥哥,受照顾的却是永远是比他晚了几分钟的弟弟,因为弟弟看起来有些笨笨的,小时候听过最多的话莫过于:做哥哥的要让着点弟弟,这也是现在大部分二孩家庭的主要问题,总有年长的一方会缺少父母的关照和爱护,从而内心失衡,即便是五六岁还未懂事的小孩子。
“哥哥,哥哥...草莓...”小天蹦蹦跳跳的把手里的小草莓举到哥哥面前。
“乖,你自己留着吃好不好啊。”陆地拍拍弟弟的脑袋,虽然他有时很烦,但是应付一下就好了吧。
这是弟弟的份,陆地要是动了恐怕父母会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以至于到现在为止,陆地以为是小天为了看他挨骂才把草莓给他的。
他能做的只是少说话,减少自己在这个家庭里的存在感,把自己变得透明,他不讨厌小天,他只讨厌自己,要是自己是弟弟就好啦,就连老师问你以后想当什么呀,别的孩子说我想当科学家,我想当医生,我想当警察,而他却只会呆呆的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说我想当弟弟。
唯有在幼稚园里的时候,老师才会对他们说众生平等的大道理,所以陆地不喜欢呆在家更喜欢和幼稚园的其他孩子一起,家里的话...有弟弟就够了。
那天他坐在小小的教室里玩着积木。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粉红色的兔子布偶被拽住耳朵悬挂在他眼前。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小孩子打招呼的方式,稚嫩的笑脸。
“啊,你好,第一次见面,我叫陆地。”才五岁的陆地就学会了大人打招呼的方式,语气也十分正式。
“好有意思的名字。”
“啊...谢谢。”这个名字也是他的一大亮点,他打量着这个小萝莉,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裙子,唯有手腕处那个显眼的伤疤格外突兀,一张陌生的新面孔,转过来的新生吗?
“你似乎有着很大困扰呢?”女孩在他身边坐下摆弄着小兔子短短的胳膊。
“没有哦。”他用积木堆起城堡。
“血的关系吧...”小女孩突然凑过来。
她其实大概想说血缘关系。
“血?”
“嗯...就是一个和你关系非常非常亲近的人...”
“我的弟弟吗?”
“嗯,看起来似乎是的啦。”她把兔子递给他:“对着它许一个愿望没准可以实现哦。”
“嗯...”听起来就很玄乎,但是作为孩子,依旧还是什么都会相信的,那就...让我变成家里的独生子吧,反正也不可能实现的对吧,随口说说就可以啦...
“哥哥!我们去玩吧!”看着远处的小天跑来。
“啊?”陆地想把兔子还给女孩,女孩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好可爱的兔子...”
“嗯...”陆地站起身,四处寻找女孩的踪影。
“哥哥,怎么了?”
“这个兔子...”陆地向门外跑去,这是别人的东西,终究还是要还给别人的。
小操场,没有...别的教室,都不在,舞蹈室,没有...
“陆地,回家了!”一恍惚之间已经站在幼稚园门口,父亲微笑着招呼他,他看着父亲难得对他露出的笑容有点犯浑。
“弟弟呢?”
“弟弟?你在幼儿园交的朋友吗?”陆地打了个冷颤。
陆地看着那辆自行车,本来前面一个小座椅,后面一个小座椅,弟弟就坐在前面的那个小椅子上,陆地坐在后面,现在前面那个小椅子不见了。
是他随口一说的愿望实现了吗?
他看着还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兔子...
“陆地,吃饭啦,今天晚上买了草莓哦。”
“哦,好...”陆地数着草莓的个数,分为两半。
“唉呀,儿子怎么这么乖呀,留一半明天吃是不是啊,不过啊,明天可就不新鲜了哦,快点吃掉吧!”妈妈拍拍他的脑袋。
“那个,弟弟的那是。”他等着弟弟握着最大的那个草莓跑过来和他说:哥哥,这个给你。
“弟弟?陆地想要一个弟弟吗?”妈妈哈哈大笑拽了拽他的耳根:“家里就你一个小孩不好吗?傻瓜!这样子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你的哦。”
听起来很诱人,但是他也更加确定了陆天确实消失了。
少了他似乎大家都好过不少呢...似乎是这样吧...
陆地看着摆在盘子里的另一部分草莓没舍得吃,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起来好棒的样子颗颗都饱满诱人放在嘴里一定很甜,爸妈给我的关注更多了,也似乎很久没露出那种微笑了,我甚至还能吃掉一整盒草莓。
“真好啊...”他躺在现在只属于自己的双人床上对自己这样说。
“哥哥...”
“你好吵!”他又回来了吗?
“哥哥...吃草莓...”眼前那个和自己长得九分像的小男孩举起一颗最大最红的递到陆地眼前。
“啊?”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那只兔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摆在他的枕头旁,旁边那个枕头上还残留着弟弟的气息。
“愿望实现了,你觉得怎么样呢?”那个小萝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房间的角落里。
“请问你是...妖怪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吧。”
“能撤回我的愿望吗?我把兔子还给你。”
“你确定吗?可你现在不是觉得很棒吗,爸爸妈妈只顾着你一人,这么大的房间,这么大的床,再也不用担心你父母说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这种话?”女孩微笑着摇摇头。
“是!是很棒...爸爸妈妈似乎变的爱笑了,我也觉得很开心。”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可是他再不回来,草莓可能就坏掉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毫无来由的话,这个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成样子的原由。
女孩把一个日记本递给陆地:“这是你弟弟留给你的,要看看吗?”
“留给我的?”
他翻开日记本,每一行密密麻麻写着日期,后面写着...最喜欢哥哥了。
每一页都是,虽然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而且似乎他只会写这几个字,幼儿园的小朋友能学会多少字呢?
直到他看见末页:亲爱的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还是会把最大的草莓都留给我,为了报答你我每次都想把大的那个给你,可是你不要,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我走了,爱你。
还歪歪扭扭的写了署名,爱你的弟弟,这段话全是由错别字,拼音,还有涂改,唯有他的名字写的端端正正。
陆地睁大眼睛,红红的眼眶:“能把他还给我吗?”
“他已经走啦,你没看到吗?”
陆地呆呆的坐在床上,想凭借着五岁幼童的身份无理取闹一下,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躁动,就像是很喜欢的玩具被弄丢的那种急迫感。
雨滴滴答答滴在金属制的车棚上,陆地穿上拖鞋,穿上外套推开家门。
“儿子!你干嘛呢?”
陆地奔跑在漆黑的雨夜中,雨水划过脸颊,耳边充斥着汽车鸣笛的声音,小鞋子早已进了水,只觉得冰冷刺骨,一个五岁小孩独自一人穿过人群穿过车流,手中握着那本已经被雨淋湿的日记,摔倒又爬起,跌跌撞撞跑到幼稚园门口。
“陆天!”头好痛啊...
“陆天!”
“这是哪个班的孩子?家长呢?”保安看着抓着栏杆拼命呼喊的小孩。
“陆天!”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在那一片模糊中寻找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九成像的家伙。
“陆天!”
“哥哥?”一只小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他还躺在自己的床上,身边就是他的弟弟看着他呢喃着自己的名字。
他轻轻用小手拍着哥哥的脑门:“我在呢,哥哥乖哦...哥哥不哭...最喜欢哥哥了...”
朗哥看着日记本上写着的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我最喜欢哥哥了:“怪不得你们兄弟关系这么好。”
陆地摸出火机点上那支一直叼在嘴里的香烟:“一般般而已啦。”
“哈哈哈,可别。”
我只是怕再次失去他而已啊...没有理由,没有为什么,就是没他不行的感觉,也许是我已经习惯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