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评古装莆仙戏《白玉锁》
姚清水的新编古装戏《白玉琐》曾于20世纪80年代以《杨柳恨》之名,由原莆田县莆仙戏二团演出,足迹遍及莆仙城乡;经过近三年的四次修改,在乡村演出两百多场后,去年以《白玉锁》的崭新面貌参加福建省第七届民间剧团戏剧大赛,我有幸观看了其演出的盛况,并奉命写了一篇观感。这次,重读经过第五次大幅度修改后的《白玉锁》,不禁深深为之感动和感叹:清水是莆田市深受莆仙戏观众喜爱的剧作家,他的不少剧作雅俗共赏,驰名剧坛;他历经无数的成功和挫折之后仍顽强探索,努力突破旧我,追求全新的艺术境界。细读这次新的演出剧本,我发现他几乎全部采纳了别人的批评意见,删去了许多他自己轻车熟路的艺术手法,淡化了原先鲜明的批判性主题,而集中笔墨强调了一个富有现实紧迫感的思考:如何在社会转型期,人欲横流、旧有的伦理规范崩溃的困境中,保持传统道德的底线,坚守人性白玉般美丽的精神堤岸,歌颂了底层社会人民的美好精神境界。
新演出本保留了一个多元的爱恨交集的故事框架:弃文经商的鳏夫张元尧因心仪友人周新年轻貌美的妻子王桂贞,在一念之差的瞬间,任凭得意忘形的新贵周新失足跌入江中而见死不救;为掩饰恶意他又把周新的家人李福推落江中,埋下了罪恶的种子。张元尧娶了不明真相的王桂贞,生了儿子李继仁。张元尧为心中的魔鬼所扰,在离开事故发生的是非之地途中扔掉儿子李继仁。死里逃生的李福收养了李继仁并和乞丐婆赵五娘一起把他抚养成人。李继仁进京中了进士并被生父张元尧看中,欲选其为快婿……于是,剧中的所有人物都陷入情与义、爱与恨、法与理的两难抉择之中。清水出身寒贫,毛泽东时代的阳光雨露哺育了他成长,那个年代的风风雨雨也丰富了他的情感,青少年时代所接受和确立的人生价值与评判标准对一个作家来说至关重要。清水一贯把他的美好理想和道德标准寄托在他笔下的社会底层小人物身上,不管是正剧还是悲剧,这样的人物往往洋溢着喜剧色彩,闪烁着人性的光芒。在《白玉锁》一剧中,作为张元尧丑恶灵魂的反衬,他再一次致力塑造了一个光芒四射的舞台形象--李福。李福原为周府家人,忠于主人是奴仆的本分,见主人落水大惊失色而大喊大叫,不料也被推进江中,死里逃生的他只好流落江湖,沦为乞丐却不忍无辜的婴儿搁置荒野,终于与乞丐婆赵五娘相依为命,历尽千辛万苦把李继仁抚养成人。在收养婴儿李继仁和放弃复仇让李继仁与生父相认两场重戏中,李福作为平凡人的内心矛盾和痛苦,其善良的品格也就是人性的光辉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使观众的心灵为之震撼。李福形象的塑造,随着剧情的发展和他在性格逻辑上的推进、演变,他在极度痛苦中升华出的人性美丽的光华,我以为是全剧最成功之处。在李福的身上,形象而不是说教地闪烁着传统美德的光芒,同时发泄着剧作家面对现实的迷惘、痛苦和深思。
剧本在原版本中删去几个次要角色,精简了戏路和明晰了头绪之后,强化了张元尧的内心矛盾和心路历程。张元尧书生出身,弃文经商而妻死,因而心仪他人的美妻。这种形象的塑造,是现实生活在剧作家心中的投影,拉近了古人和今人的距离。张元尧对朋友见死不救,进而把人推进江中;作恶后心中的魔鬼便活了。他为了平息内心的不安,拈香祭奠友人的亡魂,拜鬼祭鬼,丢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从此后十八年的时间里他的内心从未获得过真正的安宁。李福的出现使他明白昔日之举东窗事发。他愿意接受一切惩罚,甚至可以放弃与亲生儿子的相认。一切都可以放弃,唯有爱是不能放弃的。他太爱王桂贞了,他是一个罪恶的情种,因为爱,他把王桂贞伤害得太深了,他再也不忍加害于她。这是一个恶人身上闪出的善的斑驳光彩。它丰富了剧作的思想深度,拓宽了人们的视野。
在淡化了全剧戏剧性和偶然性的同时,清水加强了唱词的诗化追求。唱词生活化、通俗化及其讽喻色彩是他的长项,反之唱词的诗化或且说抒情性却是他的弱点。这次他的大胆探索和辛勤努力使弱点获得了一定的改变,相信通过导演、舞美、音乐特别是演员的努力,这一关的突破应在大家的期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