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新桥饭店门口,身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彬彬有礼地迎候着前来用餐的客人。
这家由钟氏两代人经营,如今已经交到第三代人手中的中餐馆,不仅在华人圈,也在G市远近闻名。
饭店虽然紧跟时代,装修几经变化,但是,有一处始终保持不变,那就是大厅正中的墙面中间,多少年来都悬挂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大厅的柱子上,还挂着红红吉祥的中国结。
迎宾小姐面向外面看着,忽然发现几个有些奇怪的人,大踏步从不远处走过来。
这几个男人,都是彪形大汉,有两个亚裔、两个黑人,染着头发,戴着耳环,露出的胳膊上,有复杂图案的纹身。
看他们的样子,来势汹汹的,不像前来用餐的客人。
迎宾小姐心里紧张得打起鼓,还是迎上前,面带微笑,说到:“欢迎光临,里面请!”
但是,这几个人根本不搭理迎宾员,旁若无人,径直跨进大门,来到大厅。
“你们老板钟世杰呢,马上给老子叫出来!”领头的大汉高声说到。
饭店经理正在大厅巡视,查看客人来的情况,听到动静,感觉不对,赶紧走过来,笑着说到:“您几位是要用餐么?里面请坐。”
“你耳朵不好使吗,找你们老板钟世杰!”
“他人现在不在店里,几位是有事吗?先来坐下喝杯茶。”
“喝什么喝!人不在?真的假的?敢骗我们,你就是找死!”
“真的不在!我不没有骗你。”
“走,我们上去找!”领头的人推开经理,径直上楼。
他们来到董事长办公室,见门紧闭着,就使劲砸门。
“人真的不在,有话好好说。”跟着上来的经理和保安阻止他们。
领头的人盯着他们,恶狠狠地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可是你们中国人说的!让钟世杰赶快滚出来,欠账还钱!不然,敢耍赖,我们会要他好看!”
见钟世杰确实不在,他们悻悻下楼去。
来到一楼大厅,领头的人故意高声威胁到:“让钟世杰别当龟孙子躲着了,早点滚出来,愿赌服输,欠账还钱,不然,你懂的!这个店,还有他的儿子!到时可别后悔!”他眯起眼睛,邪恶地笑着。
“您有话好好说,不要影响我们的客人!”经理低声相劝。
“影响?他再不露面,砸了你们的店!”几个人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客厅用餐的人,忽然被高声的吵闹惊扰,看到几位打扮怪异的人,像是来闹事,不知发生了什么,都紧张起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没有事没有事,是个误会,误会,请大家继续用餐!”经理见状,赶紧走近前安慰大家。
这些陌生人,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者不善,明目张胆,放肆嚣张,敢直接找上门来寻衅滋事?
经理感觉事态严重。老板在医院治疗,他得把情况说到,一定不要让老板出什么问题!可是,他给老板打电话,一直没有接听。
怎么办?他想到了钟汉。能告诉的人,只有他了。
那个时候,钟汉正在乐团里,聚精会神地弹琴,熟悉巡演的曲目。
等到中间休息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发现里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新侨饭店的经理打过来的。
他知道经理一定有什么急事,否则,不会轻易给他打电话的。世杰的饭店他平时很少去,跟店里的人并不算很熟悉。
他把电话拨了回去,等经理接了,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经理赶紧说到:“刚才,饭店里来了几个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像是黑社会的打手,要寻找董事长钟世杰,说是欠他们老板一大笔账,三天之内必须全部归还。否则,世杰的饭店、世杰的孩子,统统都会有麻烦。”
“什么?黑社会逼上门要债?”钟汉深感震惊,“世杰欠什么人的钱了?这几个人你以前见过吗?”
“都不认识。不过,能肯定,和饭店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世杰个人的什么情况。”
“好,我知道了!世杰那边我去找,问问清楚。你还是把店里的事操心好!”
“我会尽力而为,老板不在,特殊时期,这个我清楚,请您放心。”经理表明自己的态度。
经理说到的情况,让钟汉十分意外。钟世杰欠债,既然不是经营方面的,就只有一项了,是赌债。
他到底欠了多少?他已经发过誓,不再赌博了,可是现在明摆着,世杰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越陷越深了?。
那些人就是来闹事的。事情不解决,他们还会来,肯定会影响世杰自己、也影响到饭店的生意。
他得再次找世杰谈谈,搞清楚状况,找到应对的办法了。
就在钟汉纠结世杰的大麻烦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是世杰前妻的。
世杰的前妻很少主动给钟汉打电话,现在打过来,必定有紧急的事。钟汉急忙接上了来电。
电话那头,世杰的前妻焦急地告诉他,刚才有几个陌生人来到了她的家,使劲砸她的房门,逼得她只好出来。
“他们是来找世杰的,说是世杰欠了他们的赌债,现在必须还清。否则,他敢抵赖,我和孩子就会遇到危险。”
“这些人,怎么还找到你那里去了?!”
“是啊!我告诉他们,我和钟世杰已经离婚了,现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们不理会,说反正钟世杰孩子在我这里,找不到钟世杰,就会找我们。”
“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会找世杰问情况,真有问题的话,就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你先不要害怕,注意保护自己和孩子,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打电活。”
世杰前妻的电话,证实了饭店经理讲的情况。世杰真的陷入赌博的泥潭,难以自拔,如今更是欠下巨额赌债。对方追要欠债,已经不择手段了。
他要马上去找世杰,问明情况,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避免伤害到其他人,包括他幼小的孩子。
等到乐团当天排练任务结束,钟汉马上驾车,到世杰正在做治疗的医院。
钟汉在病房里没有看到世杰。他询问护士,护士公诉他,世杰嫌房间闷,到院子里散步去了。
钟汉于是就来到院子里,远远地,一眼看到世杰和几个病友站在一起聊着天。
“世杰,你在这儿透气啊!”钟汉首先打招呼。
“呃,病房里太无聊了,出来转一转。”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像手抖好了一些,不厉害了。”
“那就好!咱们到那边,我有点事情说。”
“你跟我能有啥事情?你的事情还真多!”钟世杰嘟囔着,还是跟着钟汉走到了一边,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
“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欠了赌债?”
“谁说的?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看见了?!”
“今天有几个人到饭店找你,还到你前妻的家里,威胁她和孩子。”
“什么,这帮混蛋!一点情面都不讲!”
“你到底欠了多少钱?为什么他们这么凶巴巴追上来要?
“我没有欠多少!”
“世杰,你要不说实话,我怎么能帮你!”
“将近1000万吧!”
“什么,怎么会这么多?!”钟汉震惊了,“你到底怎么了,能欠这么多的钱?”
“我也不想啊!没有办法嘛!朋友叫我去玩,我就去玩玩,开始赢过好几回,小有收获。后来,开始输。我不甘心,输了还想再赌,把自己的钱赢回来。谁知道,越赌越输。最后他们给我说,欠了将近一千万了。我没想过会这么多。”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怎么还这么多钱?”
“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钱,你不是说要帮我吗?实在不行,就把别墅卖了,替我还一部分。”
“别墅你就别想了,我要把它用到养父的身上。”
“你看,一说到关键,你就变卦,见死不救。”
“世杰,你这次输的这么多,一定要戒赌了。只有你下这个决心,我说过帮你,自然就会帮你。”
“你拿啥帮?我实在不行,就把饭店卖了。”
“我帮你,用我自己的钱。比赛、出唱片、音乐会,我多少挣了一点钱,我自己没什么用,全部给你拿出来。”
“真的?”
“是真的,但是有前提,你要从今往后,不能再进赌场。”
“我答应你。”
“你以后变卦不?”
“不变。如果变,你不要管我就是。”
“世杰,你还是好好交一些真心对你好的朋友吧,不要随便什么人都信。”
钟世杰无语。他走到现在,就是要好的朋友拉着他,一步一步,陷了进去。他明明知道赌博的可怕,从输几万、十几万,从几百万,到现在近千万,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已经发过很多次誓了,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其实心里也恨自己!
“你输这么多钱,赢的人是合法的吗?是不是应该报警?”
“千万千万不能报警!你不知道他们这帮人势力有多么强大。他们不是一两个人,你报警以后,警察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抓了。会有人暗地里找麻烦,不会放过我。我的孩子、前妻,他们已经知道在哪里,更不能让他们伤害她和孩子。”
“既然你确定只有还钱的路子,你就联系对方把,可是,我的钱全部加起来,也就几百万。”
“你就把别墅卖了吧,得到一大笔钱,除了还债,剩下的,全部归你。我父亲交给你别墅,并没有说要如何,你为什么非要死心眼呢?!
“这个没有余地,别墅,饭店,都不能卖。要买,就买你自己现在住的房子,能卖几百万,合在一起,就差不多了。”
“你让我把我的房子卖掉?住小公寓?我什么时候住过小房子?”
“为什么不行?租公寓住,我现在不就是住公寓吗?你自己欠的债,难道不该自己主要负责还吗?我只是力所能及地帮你。”
钟世杰无话可说。不能动饭店,不能动别墅,要还巨额的赌债,他这边,只有现在住的市区中心繁华地带的楼房,还值一些钱。别的,自己已经手中空空了。
“世杰,这次对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吧,加上我尽所能,把欠债全部还完吧,就当成一次惨痛的教训。以后的日子,你好好用心经营饭店,不怕效益会差,也就不怕挣不上钱。养父,还有养父的父亲两代人,不就是靠着经营饭店,积累下财产吗?”
事已至此,钟世杰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自己酿的苦果,也只有自己吞咽。他现在很后悔自己的任性,输掉一套房子,还要搭上钟汉的钱。
父亲去世后,他更加恣意放纵自己,酗酒、赌博,一直抱着游戏、无所谓的态度。现在,这些恶果自己都尝到了!
他离不开酒,用酒麻醉自己,寻求一时虚幻的感觉,结果,双手颤抖,心脏不好,肝功受损。
他陷入赌博的泥潭,一掷千金,曾经拥有的金钱、财产,消耗殆尽。如今更是欠下巨额债务。
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最疼他的母亲去世开始的吧。最爱自己的人走了,他心里空洞了,惶惑不安,用这些方法摆脱痛苦、自我逃避。
现在的自己,妻离子散,债主紧逼,健康也急转直下。
他得好好想想了,以后怎么办。卖现在的住宅吗?能得到妻子的原谅吗?能重新得到可爱的儿子吗?
而钟汉,看在养父母养育之恩的份上,看在无辜的孩子的份上,决心这次帮助钟世杰。
为了世杰,钟汉下决心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
钱可以再挣,但是,如果世杰出了问题,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掉入深渊,会一辈子愧疚。
钟汉认定世杰是一个本性并不坏的人,他只是个性不成熟,太容易轻信别人,不肯吃苦。
他周围的人实际上是知道他的,他有钱,有饭店,有别墅。他们居心不良,打他的注意,想从他那里弄钱,所以把他引入到赌场里。
筹措大笔的金钱,还清欠下的债务,第一次,成为钟汉、世杰两个人要共同面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