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达站在机场大厅出口处,一动不动,扫视着不断涌出的人流,唯恐错过自己等候的人。
他身处的G城国际机场,是A国也是北美最繁忙的机场之一,每天来来往往的航班非常多,来自世界各地,肤色、语言各异的旅客,在这里短暂聚合,又匆匆散去。
一波一波的旅客中间,有不少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尤其是朝气蓬勃的俊男靓女。
他们中一定有人是奔着自己就职的G大学来的。这个机场离大学驻地最近,把这里作为目的地,是最直接的选择。
G大,世界顶级名校,众多亚洲学子的梦想之地。他在校从教的几年间,就帮助过国内亲友的孩子申请到留学机会。
人流中,一个清丽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独自一人,一手推着旅行箱,一手插在兜里,轻快地向出口处移动而来。
她身着黛蓝色、领袖边缘配有白色细条装饰的夹克式休闲套装,细致垂顺的丝绒面料,衬出她身材的苗条修长;静谧深沉的颜色,衬出她皮肤的细腻白皙;高高扎起的马尾,衬出她干练利落的气质。
好一个靓丽、洒脱的妹妹!申明达露出满意的微笑,挥起手来向她示意。
申慧子也是第一时间看到迎接自己的人,绽出甜美的微笑,轻轻摆手回应。
见到自己的亲人,她旅途的疲惫和初来乍到的生疏感,一扫而光,整个人一下子都舒展开了。
眼前的堂哥申明达,二三年没见过面了,依旧身材挺拔、眉目清朗、气质儒雅,妥妥一个青年才俊!
“大哥!”申慧子欣喜地快步走过去。
“慧子!”申明达也愉快地迎上前。
申明达接过年轻女子手里的皮箱,上下一番仔细打量,点点头,揽住了她的肩膀,欣然说到:“这次总算把你等到了!看着挺不错啊,我家大小姐,更漂亮更有气质了!”
申慧子一笑:“大哥笑我!在偶像面前,我很卑微的!”
“什么偶像,还不是跟你一样的教书匠!”申明达笑道,“怎么样,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坏了吧?”
“还好啦,在飞机上感觉僵成一团了,见到大哥,一高兴,又满血复活!”申慧子精神头十足,“况且,你妹妹是做什么的,体质本来就好!”
兄妹二人边往外走边聊着,实在有太多的话要说。
“邀请你多少回,这次如果不是有工作交流的机会,怕还是不肯来吧?!”
“我要么钻土坑,要么站讲台,看古说古,自己都快变成古董了,跟外面的世界有距离。来是一定要来的,这次就能看看大哥一家了!”
“我们申家,到底出了你这个搞文物的。祖上收藏文物,奶奶这辈捐掉文物,你又专门研究文物。申家的文物情缘注定要世世代代延续下去了。”
“你们当初希望我成为钢琴家,走艺术道路,被我辜负了,最终还是选择了兴趣。”
“遵从内心的选择没错,就是工作太辛苦了!以你的形象,考古是浪费颜值了!”
“这个我有同感!”申慧子也开起玩笑,“不过,学术上,我这个考古专业人士跟大哥可不在一个级别,是个初出茅庐的学术小白!”申慧子说的是谦虚话,也是实话。
申明达是大伯的儿子,大她六岁,从小各方面都优秀,本科考上清华大学生物学专业,毕业后出国留学,博士毕业后受聘来到G大,从事生物医学研究和教学工作,是成果丰硕、在业界已经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学术新星,让申慧子一直佩服不已、视为楷模。
申明达却说:“你不必过谦!看了最近你发在国际刊物上的那篇研究丝路青铜器文明的论文,逻辑严密、表达精炼、很有见地呢!”
“多谢大哥鼓励!学术研究,我还要向大哥多学习!”
“我们互相切磋!专业不同,但是研究精神、原理是想通的!你难得来一趟,这次多呆些时间,走一走看一看。”
“我这里就一周时间,都有安排。我自己就可以,大哥的工作生活节奏就不要变了。”
“家人还要客气!这几天专门陪你,环境毕竟我熟悉。”
走通道、乘电梯,两人热聊着,来到了机场大厅外的停车场。
申明达在后备箱放好行李,又帮申慧子拉开车门,然后自己也俯身钻进驾驶座。
“我们学校不在市区,在G市旁的一个小城镇,我就住在学校附近。从这里走,路程大概四十多分钟。”申明达说着,启动了车子。
“好的!”慧子回应着。
“慧子,我太想知道,奶奶身体现在怎么样?”
“奶奶精神着呢!就是年初没小心,摔伤腿了……”
“什么什么!怎么没人告诉我!严重吧?她老人家都近百岁高龄了,哪里经得起摔啊!”申明达打断申慧子的话,急切问到。
“奶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坚决不许告诉你,谁敢不从!就是怕你担心着急。”
“我离家远,家人有需要也不能尽力!”申明达内心深深愧疚。
“她老人家刚强,组织也关照,安排最好的医院、最优秀的大夫做手术,恢复还不错,现在拄拐杖能走几步了。有我和伯伯,你就放心吧。”
听申慧子这样说,申明达稍稍松了口气。
“我们的奶奶,真是神一样的存在!”申明达心怀崇敬,“这一生不知经过多少风雨坎坷,什么磨难都击不倒她老人家!我们家族多少年有她老人家撑着,也是我们的福气!”
“是啊!奶奶最了不起!”申慧子说,“我这次来,也和奶奶有些关系!”。
“你不是参加论坛,进行工作交流,怎么和奶奶有关系?”
“我们不是都知道吗,奶奶代表全家,把祖辈收藏的文物全都捐给国家了。这里面最有名的当属“龙鼎”,现在是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还有另外一件国宝“虎簋”,历史文献上有过记载,但是现存的只有簋盖,没有簋身。”
“知道啊,虽然只是一个盖子,但是器形厚重、工艺精湛、纹饰华美,最重要的是上面有铭文,绝无仅有、弥足珍贵,文化价值非常高。”
申明达不愧是名门之后,虽然到他们这一辈人,多数都走了自然科学的学术道路,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家风传承,对文物还是比一般人有更多关注和了解。
“是啊,簋身发现后不久就销声匿迹了。一代代人在寻找,有几次相传找到了,最后一鉴定,全是赝品。簋身到底是怎样的、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成了难解之谜。”
申慧子很小就听奶奶讲虎簋的事,这个遗憾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甚至影响到她以后专业的兴趣和选择。
“难道,现在有了消息?”申明达听出一丝信息,来了兴趣。
“也不全是。前一段时间,听我原来的导师,也是我现在的研究室主任林崇文教授讲,国外有个同行朋友向他透露,这次博尔顿拍卖行总部举办的春季拍卖会,有一场中国青铜器专场,会有极珍贵的文物出现。到底是什么,我心中有种隐隐的期待。得到林教授支持,这次借着学术交流活动,过来看看。”
“隐世近百年的簋身,什么时候能找到就太好了!盖体合一、尊容重现,太值得期待了!奶奶一辈子的梦想也能圆了!”申明达兴奋起来。
“五千年中华文明,被盗被抢的国宝难以计数。虎簋的主体,多少年不见任何踪迹,流失国外的可能性很大!”申慧子怅然叹息。
“文物的流失史,也是中华民族的屈辱史。中国现在不断进步、强盛起来,那些流失的文物总有一天都会回来的!奶奶找到簋体的心愿一定能实现!”申明达肯定地说。
汽车在通向小城的道路上行驶着,久未谋面的兄妹俩顾不得欣赏路边的美丽风景,有说不尽的话题。
“现在到海湾大桥了,”申明达示意申慧子看前方,“穿过去,就是我住的小城了。”
“滨海城市,景色好美!”慧子望着窗外,彩色的树林,蓝色的海岸线,西式的建筑群,风光旖旎,令人心旷神怡。
“看那边,就是G大了,也是这座小城最大的旅游景点!”申明达示意。
“仰慕很久,这次要好好参观一下!”
“小城就在G市的对岸,说是个市,和国内的城市相比就太小了,镇子而已,比较舒服闲适。A国不少知名大学都建在小镇上。从大学校园里的山顶望下去,整个镇子的风貌尽收眼底。海岸边景色很美,有休闲的公园,提供给游客和居民休闲放松。这座小镇文化气息还是挺浓的,你慢慢感受!”
申明达兴致勃勃地介绍,申慧子微笑着点头回应。
扑面而来的异国风情美丽迷人,世界顶级的知识殿堂令人向往,这些注定会为申慧子的学术旅行增添浪漫绚丽的色彩。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还有更深切的牵挂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