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七月初,天气开始燥热起来,白日里便让人有些难耐,但是夜里总还有些夜风,轻柔的吹来,倒是让人畅快至极。这时,北邺的天看起来却是明了许多,没有层层叠叠的朦胧,倒是像西城的旷野般看起来阔大无边,那一抹弦月明得几乎有些刺眼,不过星星却没有几颗。
那时候,我总想着夏天能够看到星星布满天空,像无数的流萤一样,可那样的景色应该只有西城有了。我刚醒来时,每每只能看着天上的星,那天上的星啊,是越看越美,越看越让人沉醉其中,那时候斯娜尔也像现在这样陪着我,默默地看着,却什么话也不说。
那是我在北邺过的第一个乞巧节,那日,膳房早早地就送来了巧酥。
这是我第一次吃巧酥,至于失忆之前我吃没吃过我是不知道的。不过觉得这味道倒是熟悉,那些巧酥果然是姑娘们用自己的的巧手亲手做的,看起来便是一朵漂亮的花,带着淡淡的紫色,吃起来更是软糯香甜。
我急赶慢赶才找到与洛宁约定好的地方,却没想到看到了陆承郢,而洛宁还在十分热切的和他聊天呢。
“你怎么在这?”我没好气道。
“四嫂,是我把四哥叫来的,今日不是乞巧节吗,我们可不能和四哥抢了你。”洛宁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我看着身边同样一副笑嘻嘻的陆承郢,竟不知他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半闲居的酒最好喝吗,我们晚上便在那喝酒,你呀,先和四哥去逛逛,我们晚上再会和。”洛宁说完便把身边的斯娜尔拉了过去,然后便跑开了。
独留我一个人站在那却不知说什么,想来那日和他吵完架还没再说过一句话呢。
“你,为什么会答应过来啊。”
“之前在西城答应过你带你出来吃好吃的。”
“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他早就忘了,这些天没事找事的和自己吵架,他竟然还会记得这事。
“我一直都记得,况且,今天是乞巧节,我总不能让人抓着了把柄说些闲言碎语。”你陆承郢倒是坦诚啊,不喜欢来就别来,谁稀罕你来似的,我只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反正你平日里和我吵架还少吗,现在又要假惺惺的叫我陪你演戏。”我最讨厌的就是中原人这种虚伪的样子,特别是陆承郢这样虚伪的样子。
“你难道今天出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的吗。”
“不吵就不吵,我才懒得和你吵呢,反正你也吵不过我。”我双手环胸,一副得意的样子。
“你。。。那是我不想与你逞口舌之快。”我看着陆承郢一副吃瘪的样子,别提多开心了。
那日北邺城十分热闹,大小的商铺外挂着无数的红色的灯笼,街上无数的商贩们正在吆喝,有卖糖糕的,有卖各类面具的,还有杂耍艺人们展示着自己的独家绝活。
那日,见到了一个好生奇怪的杂耍艺人,面色黝黑,长得十分干瘦,头上戴着厚重的褐色头巾,却身穿中原长袍,看起来十分不伦不类。
陆承郢说他是天竺人,而这个天竺人正在街头吹着笛子,便有几条看起来便十分可怖的蛇从竹篓里面钻出来,更是会跟着笛子的节奏摇头摆尾的跳舞起来。
“好厉害啊。”我见他能如此自如的把那些毒蛇控制得服服帖帖,简直要看直了眼。
“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罢了。”只见陆承郢站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
我乜斜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简直是高傲至极,“骗人的把戏你也不会。”
“不就是吹笛子吗,要我说,我吹笛子的话那底下的观众可比现在的多多了。”
“是吗,我可不信。”吹笛子一听便是十分无趣,饶是他吹得再好,也不可能会比这天竺的杂耍艺人有趣吧。
陆承郢却是一笑,转身便不见了,我还未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发现他已然站在了铺子二楼的走廊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笛子。
他身穿一袭白衣,风轻轻吹来,那白色的衣袂与墨黑的青丝便随风飘扬起来,看着十分俊逸非凡。
只见他轻轻地把笛子移到唇边,双目低垂,便开始吹起了笛子。他吹得极好,一开始是那样轻柔,接着便开始激荡起来,仿佛能让人从春日里的细雨联想到金戈铁马的战场,那或悠扬或激越的笛声便从笛孔间倾泻而下,流入深沉的湖底。
我只是听着,却发现身边多了好些人,那些人却是清一色的少女,我甚至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原来,陆承郢最吸引人的可不是这天籁般的笛音,而是那张俊美的脸。乞巧节本是闺中女子出门寻如意郎君的节日,今日出门便看到如此惊为天人的男子,那些女子更是全都涌上前来,开始议论纷纷。
“这位郎君长得好生俊朗,笛音也如此好听,若是没有成亲便好了。”
“这公子穿衣打扮可不是普通人,想必是哪家小姐才能配得上吧。”
......
我听到旁人这样议论竟有些想笑,这陆承郢倒是招人喜欢,单单看这张脸时我也是觉得赏心悦目的,可若是与他相处了才知道,他是那样招人烦。
我开始静下心来听他吹笛子,而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仅仅是怀春的少女,还有很多看热闹的小孩和路过的男子,我便开始看不清陆承郢了,甚至险些被挤倒。
我无奈往一边躲去,好在陆承郢终于停了下来,轻点脚尖便从二楼走廊到了地面,竟是向我走来。
“娘子,为夫吹得如何?”陆承郢笑着,露出白晃晃的牙齿,如三月的暖阳一般。
一时间,身边竟响起了无数的羡煞之声,我顿时觉得尴尬极了,赶紧拉着他跑开。
陆承郢还是笑着,见我这副样子更是得意。
“陆承郢,你干什么呀?”
“我怎么了?”
“你干嘛那样叫我,你不知道那些人刚才简直要用眼神把我抽筋拔骨了。”
“你别忘了,你本就是我妻子,不叫你娘子,那我如何叫你?”
“你无赖。。”我咬牙切齿的说着,若不是在大街上,我定要将他狠狠地打一顿。
“来,带你去个地方。”陆承郢说完便拉着我走,我还不知他要干嘛,只得快步跟上。
那是一家小的影戏馆子,上了二楼的雅间,便有人前来送了茶水,还有些干果,话说,
我也有很久没吃到这些干果了,在西城时倒是每天都能吃,可在北邺,府里全都是些点心,虽也是好吃,也没有干果吃起来畅快。
不一会,便见几人进来,对两人行了个礼,便开始表演起来,今日是乞巧节,他们便带来了一场《鹊桥渡》。这鹊桥渡说的便是那牛郎织女的故事,虽是耳熟能详的故事,却是经典,总是能让人百看不厌,况且,我还是第一次看,更是看得兴起。
末了,我竟感叹了起来,“这就是你们中原常说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吧。”我摇摇头,却发现陆承郢正看着我,那样的神情和魏宁之前喝醉了简直一摸一样,我差点便起鸡皮疙瘩,赶紧扯开话题。
“对了陆承郢,你怎么会知道我想看啊。”
“我想你在西城也没有看过,以前父皇经常会带着母妃偷偷溜出来看,既然我母妃那么喜欢,你也应该喜欢吧。”
“哦。”我说完便又开始拿起桌上的吃食吃起来。
“你偷偷溜出府那么多次,就没发现什么好玩的?”
“有啊,我最经常去的就是京城最大的酒馆,那里的酒可好喝了。还有啊,有一家叫做洺玉坊的店铺,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卖。”说到好玩的,我顿时就来了兴趣。
“那你有没有去过赌坊?”
“那倒没去过,很好玩吗?”我睁大了眼睛,一副好奇的样子。
“赌坊这么好玩的地方你都没去过,你还好意思偷偷溜出来玩。”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也不恼他嘲讽的语气,拉着陆承郢就要走,陆承郢也只是一笑,便由我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