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襄就接到了老天子传来的口谕。
传递口谕的老内侍交给了他一个巴掌大的木牌,木牌边缘都雕刻着精致的纹路,透露出一股厚重淳朴的古香气息,上面刻着龙飞凤舞的二字:文渊。
“天子口谕,许北燕李襄即日起入文渊阁学习圣人之道,聆听圣人之学。”
李襄郑重地接过木牌,躬身道:“谨遵天子圣谕。”
“圣谕传到,咱家就先回去复命了。”
“有劳内监大人。”李襄亲自将传谕的老内侍送至府外,这才转身回府。
文渊阁,乃是夏朝定鼎天下时由稷下学宫易名而来,她的前身就是前朝的春秋混战中夏国的最高学府——稷下学宫。
当年武王曾放豪言:“天子英才尽入稷下学宫,大夏岂能不一统天下?”当年的稷下学宫,人才济济,英才荟萃,百家争鸣,精英云集,是大夏朝取之不竭的人才宝库。
后来的稷下学宫因为天下一统后,各家因政治理念不同而出走,纵横家,阴阳家等无用武之地,一度导致稷下学宫名士凋零,后来武王只能改建文渊阁,继续收纳大夏士子,成为大夏朝的最高学府。
虽不如之前的名士荟萃,百家争鸣,但也底蕴深厚,集百家之长,在大夏仍旧有不可取代的神圣地位。
李襄也早就想见识下这久负盛名的天下第一学府,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叫上许守仁两兄弟便向文渊阁进发。
文渊阁坐落在皇城的正南,李襄仍旧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悠然自得的穿过摩肩擦踵,人声鼎沸的集市,自是惹的路上行人敢怒不敢言。
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穿过了熙熙攘攘的集市,出得街市向南百步之遥,便是一道宽阔的松柏林带,一行人走入松柏树林,顿时一阵凉爽,浑然感受不到夏日的毒辣,林中清风徐徐,飞鸟啾鸣,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京城哪儿都好,就是这夏日太过毒辣,都快把人烤熟了。”满头大汗的许守义在一旁倒苦水,许守仁瞪了他一眼,许守义便悻悻然的看了一眼李襄,不再埋怨。
“京城的骄阳确实毒辣,但很快咱们就能回北燕了,以后怕是看不到咯。”李襄一边驭马,一边开口。
“我们能回去了吗。”许守义听闻,惊呼一声,急不可耐的问道。
李襄笑着点点头,“三月后。”
三人一路说话,一边赏景,穿过松柏树林,就见一座高大的木牌楼矗立在夹道林木中,浑身处处都透露出一股古老淳朴的气息,楼额中间雕刻着四个大字:学海渊深。
楼前立着一方横卧于石龟之上的白玉大碑,上面刻着三个斗大红字:文渊阁。
木牌楼下的通道极为宽阔,哪怕是最为豪华的王公马车也能直驶而入,木牌楼两边各有两名蓝衣门吏垂手肃立,一名红衣的执事在门前游动。
牌楼后遥遥可见大片绿树掩映着金顶绿瓦和高高的大片棕红色木楼。
李襄三人被这宏大的气魄震慑了!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第一学宫文渊阁么?光是在外一瞥便能感受到它的肃穆恢弘,让人肃然起敬,原想文渊阁纵然有名,也不过是学风有名和底蕴深厚,学宫无非是一片房子,今日一见,不说里面,仅这外观,就和一个诸侯国的王宫具有同等规模和庄严气势。
这种气势绝不是学宫建筑规模的大小和庭院的豪华程度,她代表着文学在夏朝无可取代的位置,意味着她在夏朝的神圣地位。
试问哪个诸侯国能够做到?
三人不由自主的下马,执马而行,路过白玉大碑,李襄诚恳的深深一躬,两兄弟在后面也忙不迭跟着一躬,
这是北燕所做不到的,也必须做到的。李襄此时不禁在心里想道,更加剧了他对天下英才和学宫的重视,只有拥有一个能为北燕源源不断提供取之不竭的士子英才的学宫,北燕才能发展,没有人才,何谈强盛?
红衣执事见到三人,上来一拱手道:“请三位出示府牌。”李襄恍然笑道:“难道就是这个牌子么?”说着掏出天子赐给他的木牌递上,红衣执事看后笑道:“公子就是李襄吧,今日学宫收到天子口谕,我特意在此恭候多时了,请进请进。”说完,让出路来,抬手示意李襄先走。
“有劳了。”李襄拱手回礼。
四人走进学府,却见牌楼大门内是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大道两边是平展展的草地和树林,林间散布着石桌石凳,小道交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聚谈圈子,隐约听见吟诗朗诵之声,时见长衫士子手捧竹简在林间吟诵,时而思索。
再加上林中的潺潺溪流,使人顿生读书清修之心,林荫大道的尽头,却是一片一片的树林和错落有致的楼房,十几条小道纵横交错通向深处,一时间三人竟不知何去何从。
一旁红衣执事说道:“公子,文渊阁出奇者有二,一则文源楼,收尽天下藏书,博古通今,无所不有,二则是争鸣堂,士子论战辩论之所,时常有名士大家论道,听得一论,受益终生。”
“最为普遍寻常的便是诸子学院,有学府先生专门讲授,有天文地理,有战阵兵法,可根据个人所学对号入座选择听哪个先生的讲座,只是今日公子没有赶上时候,学府沐休,没有先生授学。”
李襄闻言,顿觉学宫考虑完备,堪称完美,说道:“无妨,我等今日便先游览一下学府,熟悉一下学府上下。”
执事回道:“学府四处皆可随意走动,公子可畅所游历。”思索一番又说道:“公子来时,学府已为公子安排了住所馆舍,不如我先带公子去吧。”
“也好,有劳执事了。”
一行人跟着红衣执事在树林中穿行,来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庭院,谈不上豪华,十分朴实,执事指着庭院说道:“学府内士子都有这么一个馆舍,里面都有炊具粮食,学府不提供吃食,都是要士子自己动手的,若是觉得单挑乏味,可以自己种,也可以捕猎。”
李襄顿感头大,自己三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己从小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许守仁两兄弟就更别说了,两个都是纯粹的武痴,真后悔没有把自家的厨娘带过来,就是带两头猪好像都比带许守仁两兄弟要好得多,至少还能沾点荤腥。
看来要在这文渊阁吃一段时间的苦头了。
“三位初来,还要我陪三位一游吗?”
李襄回道:“执事止步吧,今日已经十分麻烦你了,学府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就不劳烦执事了。”
“也好,那我就先告退了,公子若是有事,可以来文源楼找我。”执事话音未落,场中便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学府圣地,何时混进来一个地痞流氓了。”
李襄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睛微眯,看向来人,果然就是自己的老对头田盛,来者一行三人,都是儒生打扮,为首一人与李襄年纪相仿,负手往庭院而来。
田盛扶手而行,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对着红衣执事一礼,故作惊讶道:“万执事,学府怎地会让这种欺压百姓,声色犬马的恶霸进入学宫?”
“田公子,李公子进入学府是天子旨意。”执事平静说道。
田盛面带讥笑:“此人不学无术,无恶不作,也配学习圣人之道?”田盛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李襄,虽然像是跟红衣执事说话,实则是说给李襄听得。
“你找死!”李襄还未动作,一旁脾气火爆的许守义就已经按捺不住,说话间长刀便要出鞘。
所谓主辱臣死,许守义的动作让田盛身后的两个儒生面色大变,许守义本就是死士出身,从小杀人无数,凶厉的眼神将两个儒生吓得蹭蹭后退。
田盛脸色不变,仍旧挂着谦和的微笑,一旁的红衣执事就厉声说道:“住手!学宫内禁止私斗。”
许守仁在一旁忙拉住自己这个冲动的弟弟,看向李襄,若是李襄点头,他也会毫不犹豫拔出长刀,哪管他什么学府圣地。
李襄面色波澜不惊,伸手拦住二人,歉意地向红衣执事拱手道:“执事见谅,我的侍卫脾气冲动,见不得宵小张牙舞爪。”
红衣执事面色缓和了些,说道:“学府内是禁止私斗的,虽教授君子六艺,也不是用来比武斗狠的,李公子和田公子的私人恩怨学府不会干预,但在学府内就要遵守学府的规矩来。”
田盛脸上笑容更甚,不屑说道:“李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连手底下的两条走狗都和以前一样对面忠心耿耿。”两个儒生见状,也在旁帮腔:“竖子匹夫,有辱斯文。”
“这样的人也配进来学宫吗?”
二人冷嘲热讽,似乎是要为刚刚受到的惊吓出一口恶气。
李襄则若无其事一般,微笑着对红衣执事说道:“学府内有狗吗?”
红衣执事不明就里,答道:“有,但是不多。”
“这样吗?”李襄自言自语道:“不知是谁家的狗在这里犬吠,着实令人生厌。”
“守仁,守义。”
二人异口同声:“在!”
“替这两条恶犬的主人管教管教它们,卸了它们的狗腿,让它们长长记性。”李襄仿佛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面带微笑看向红衣执事:“万执事,管教恶犬不算私斗吧?”
李襄发话,二人心中早就憋了一团火,摩拳擦掌,狞笑着走向两个瑟瑟发抖的儒生。
“李公子不可!”
田盛闻言面色大变:“李襄,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