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穿过阴风阵阵的皇宫,着实有些吓人。
乌鸦的叫喊,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本亮堂的皇宫,今夜却没几根烛火点亮,看起来就像是走向阴阳路。他们都快步走着,毕竟这里死了太多人了。
“站住!”
不知是何人,忽然从背后发出声音。
一众人纷纷转过身去行礼,只听领头的公公说:“原来是王公公。这么晚了,您真是辛苦了。”
陈柳明不敢抬头,只听他说:“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领头公公说:“回王公公的话,小的们刚去了大牢,这会准备回去休息。”
“哦?”王公公说话有些奇怪,声音与气息都与往日不太一样,虽然陈柳明不曾习得武艺,但是打小就对此很敏锐,兴许是从小就经历许多变故需要懂得察言观色的原因。
“都抬起头来,本公公好像没见过你们。”他越发大声说话越听得出,分明就不是公公的声音,内里气息浑厚,胸腔共鸣炉火纯青,明明就是个练功多年的习武之人,这样轻巧尖锐的声音不过是练习多时装出来的。
陈柳明偷瞄眼前这个王公公,站立时脚摆的姿势,手摆的位置与以前完全不同,根本就不像能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公公那样规矩。
这个假王公公步步逼近,越发靠近陈柳明,他的呼吸,脚步的力度,听着就是一个武功极强的人。这张脸,恐怕是用了王公公的脸做的面具。
难不成真的王公公已经死了?陈柳明不寒而栗,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先前那些事情,开始担忧如今刘朝入侵的势力肯定不止文丞相一党,之前的秋心还有鬼门关分明就是想灭了皇室一族。他们不像是文丞相的人,但是又有着同样的目的。
他们到底是谁?
思索片刻,忽然才听见一个阴柔可怕的声音:“抬起头来。”假王公公对着陈柳明说。
假王高的眼力好,纵使在暗淡的光芒下也看清了她的脸,可不知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指着陈柳明的脸有些颤抖:“你...你怎么还活着...”
陈柳明看着他愕然的神色,斜眼瞥见拿着火把巡逻的士兵们,想着在这样黑暗无光的宫中,若是大喊一声有刺客,应该会引起混乱吧...
她心想着,于是大喊:“来人呐,有刺客!”
她刚一喊出声,没想到这个假王公公自乱阵脚,所有人都落荒而逃,周围巡逻的士兵冲过来将没有逃跑的人团团围住一一搜身,陈柳明侥幸逃脱,可是迷失了方向。
忽然陈柳明眼前一黑,被人掳了去。
王高见人不见了,立刻下令按他的口令画像,搜索此人的下落。一时间后宫又被搅得昏天黑地。
听着阵阵搜捕的脚步声一走,陈柳明这才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我在八王爷府上见过你。”陈柳明看着这个身姿曼妙的美丽女子。
“我叫碧缘,在贵妃宫里当宫女。”碧缘高冷地回答让陈柳明觉得很有距离感,她见识过碧缘的功夫,知道她应该是王爷安插在贵妃宫里的眼线。
“你可以见到王爷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你告诉他,这个王高是假的,他不是王公公。”
碧缘只是冷冷地说一句:“好。我先带你出宫。”说完便趁机带着陈柳明飞了出去。
皇上悄悄回到宫中,陈华陪伴在旁。
“现如今如何打算?”皇帝问。
“回皇上,根据十王爷的消息,王公公与幕后主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只要放出皇上您去世的消息,幕后主使就有可能现原形。”
“大军果真都叛变了吗?”
“部分叛变的已经被处理掉了,现如今的不过是在演戏,您请放心。”
皇帝没有异议。
不一会,宫里便传出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宫人们都在传递着皇上是死在八王爷手上的消息。十王爷听着一时辨不出真假,可一想到王高的话,眼神里谋生出一些古怪的东西。
钱昭仪看着忧心忡忡的儿子,握着他的肩膀说:“母妃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消息从何处传出,为何一时半会人众皆知,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十王爷不是不知道这其中有蹊跷,但是那日王高的话刺激了他。
“母妃,父皇对您,您应该很清楚。不论如今真假,若是得到了军心...”十王爷话还没有说完,钱昭仪却泪眼婆娑。
“孩子,不论如何,他始终是你的父皇。”
十王爷紧握拳头,咬牙切齿:“被逼着与皇兄们争抢,被逼着去找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了别的女人在您身上不断下蛊,这就是父亲和丈夫该做的事?”
“你要沉得住气,”钱昭仪收住眼泪化作一抹平静的笑容,“如果只是想杀了他,现在就可以动手,但如果想要得到江山,必须把所有对手都铲除干净,包括他。先来后到你得想清楚。”
钱昭仪甜蜜温柔的眼里有着可怕的毒蛇和锐利的刀剑。
她爱他,也因此恨之入骨。
“知道了母妃,孩儿定不会让母妃失望。”十王爷话音刚落,只见远处过来的夏侍卫匆匆忙忙。
“王爷,三王爷没有被半路拦截的文斌军队杀害,他好像提前知道了此事,绕道而行已经到了京城。”
十王爷得知此消息,心中的石头落下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现在杀掉八王爷。
“知道了,我要见王高,让他过来。你去告知八皇兄,一切准备就绪。”
十王爷看着王高的脸越发觉得不对劲。虽说秋季天气干燥,但也不至于掉皮起壳。
“王公公今日劳心劳力,皮肤有些不同于往日。”
王高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地说:“兴许是近日忙上忙下,忽略了。多谢十王爷关心,不知招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消息,你听说了吧。”
王高低着头做礼说:“听说了。不知王爷您有何打算?”
“既然一切都如我们所愿,他又死了,你把身上的药丸放到牢里那人身上不就可以了。”
王高挑眉看了眼被牵着鼻子走的十王爷,觉得他蠢笨如猪。一切都如此顺利,他自然是说:“遵命。”
离开十王爷的寝殿后,王高直接去了大牢。
看着病怏怏的镇北大将军,王高幸灾乐祸。
“你看你,这是何必,为狗皇帝做了那么多事,最终是这样的下场。”王高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他的脸,看着他好像毫无血色,手脚冰凉,只有微弱的气息,假惺惺地感叹道:“哎,前几日才打赢天下第一的王爷,现如今竟然一条腿都踏入奈何桥了。”
王高把准备好的药丸放在刘洲的衣服里,看着伤口嘟囔着:“刘朝皇室靠这种手足相残的残忍方式苟延残喘至今,早就该把这里还给我们了!”
刘洲一直收敛着气息,为了假装命不久矣的假象,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前朝的残余势力。听着王高的脚步越走越远,他这才顺畅了呼吸。
“十王爷,事情已经办妥。”王高回去复命,却见到十王爷已经开始美酒畅饮,美人相伴,笙歌色舞。
“好,王公公,你立刻起草昭告天下,已经查明真相,是八皇子刘洲弑君篡位勾结文丞相势力意图谋反,皇上不慎遇害,由十皇子刘昊继承皇位!”
王高邪恶地笑着,谄媚地说:“遵命!”
王高从十王爷处离开后出了宫。
他偷偷拿了十王爷收缴的八王爷的兵符,召集了所有金虎门叛变的士兵、自己的人、还有兵符可以召唤的士兵们冲入皇城,意图杀光皇宫里的所有人。
他一路从城门杀到宫内,宫里的老人们几乎都没有存活,之前让他们缄默其口,现在终于到了完全清理门户的时候了。皇宫这几日的紧张气氛霎时间拉开新的序幕,高高的城墙,深深的走廊,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个有去无回的欲望迷宫。
他挥舞着刀剑,肆意挥洒仇恨和愤怒,带着千万骑兵想正殿奔走而去。皇宫,灿烂又冷血的皇宫,即将被他亲手建立的皇宫崭新地出现在他眼前。
正当他骄傲得意之时,皇帝跃然出现在大殿前,身边还有三王爷、八王爷、十王爷、郡王竟然还有被他杀死的孙公公。
孙公公见王高就立刻向皇上禀报:“启禀皇上,就是王高,他要叛变,他要杀了小人,还请皇上明察!”
王高坐在马背上,虽然背后牵连着万马千军,但面对他们的那一刻才觉得孤独。他明白一切都输了,可是不知他哪来的底气,只见王高嘲笑着皇帝,说:“狗皇帝,老不死的!你看看,你的江山我马上就拿回去了!”他往后一挥手:“给我杀!”
可这话刚一说完,身后的将士们都转移了阵地,将矛头和弓箭指向了他们。
王高朝天大笑,通红的双眼充盈着泪水,手上的刀剑也没了那时的威风。
“你究竟是何人?”十王爷问。
只见假王高撕下自己的面具说:“狗皇帝睁开眼,你应该认识我吧!”
皇帝的眼神,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他一开始就认出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自然也是识得他的。那年两国交战,眼前这个假王高因为错信了他,才会导致全军覆灭。
“那年还是不应该放过你。”皇帝皱着眉,淡然地说着。
“虽然我与我姐姐势如水火,但我也可怜她。我那可怜的姐姐就是信了你,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刘洲,你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应该不知道内情吧,要不要小舅舅我讲给你听听?”那人说着,刘洲的眼神闪烁了,他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母妃深邃的眸子,他们是至亲。
皇帝气的恼怒,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杀个片甲不留!”
瞬间所有的将士们向着他们前进,天上的弓箭如雨般打在他们的身上,红缨枪刺穿他们的皮囊,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庆典,用鲜红的血液来祭奠。
最后一刻,他全身流满了鲜血,声嘶力竭地嘶吼着:“狗皇帝!你的宫里永远也有除不尽的前朝势力!我等着你惨死的那天!”
说完,他朝天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皇帝生怕自己身上沾染了他们的血迹,挥了挥衣袖,冷漠地说:“把他们悬挂在城门,鞭尸三日,不准下葬。”
说完,皇帝看着面色苍白的刘洲:“老八护驾有功,朕重重有赏。”可是言语中,从未带有半点爱护的心意。
“老三回来了,一路平安。这几日先把宫里那些趁机逃窜或投靠前朝势力的人都清理一下,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再开庆功宴和欢迎宴。”
说完,皇帝就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朝中的大肃清,几乎除掉了三分之一的臣子,他们摇摆不定让皇帝十分气恼。
第二日大朝之上,皇帝昭来了被砍断手臂半死不活的文斌,而文丞相就在一旁。
“你为何要杀朕?”
皇帝问着,言语中没有丝毫犹豫与怜悯,就像是当年杀掉前朝亲眷时候那般冷漠。
“他们给了我很多钱,是我这辈子在朝中也挣不到的钱,所以我决定拼一把。”文斌神色淡漠,视死如归一般冷静地说着。
他蓬头垢面的模样让皇帝不屑:“不是,朕来说吧,你是为了你的父亲。”
忽然间,只听他瞪大了眼睛怒吼:“我没有父亲!我没有亲人!我从来就只有我自己!我就是为了钱!”说完,当场气血攻心,喷血当场。
他猛地倒在地上,血液染红了牙齿和下巴,最后一刻,他瘫倒在地,望向站着的文丞相哈哈地笑了。
“你从来就不是我父亲...”
说完便气绝于此。
文丞相瞪了一眼那具死尸,做礼对着皇帝说:“皇上,您也听见了,逆子从小不是由微臣养大,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无颜面对圣上。”
他斜眼瞥见被拖走的尸体,眼神中流露出忧伤,可是一抬头看皇帝时又换了张脸。一副大义凌然,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他最亏欠的孩子了。
陈柳明被吓坏了。韩明转过头来悄声说:“别看就是了。”
皇帝冷笑,说:“既然是文丞相管教无方,小惩大诫应该要有。你就滚回你的封地去好好反思。”
陈柳明眼中的皇帝一直都是温和慈祥、睿智聪敏的,今日实在是被逼急了才有了这些事情。
“文家在朝中还有哪些人?”皇帝拿起名册慢慢地翻阅着。他一字一句地勾画着,所有与文家沾边的人都被贬职了,直到见到文贵妃的名字。
“文贵妃...”他犹豫着,眼神中闪烁着可怕而未知的光芒,“降为才人。还有刘维,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口谕不准出门。”
下朝时,陈柳明吓得发抖。
如今这场景,所有的臣子下了朝都不敢说话,生怕落得个勾结的罪名,各走各的,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陈柳明心不在焉地走回家,门口却早已有刘丹等着。
她环顾四周,悄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了?”刘丹看出她不对劲,询问着。
“八王爷难道要我今天去府上汇报?”
刘丹点点头。
“可以告假吗?今日上朝快被吓死了。”陈柳明眼神担忧,一个劲叹气。
“不行,王爷说之前想杀你的人还没有找到,你最近最好不要在这里住。”
“哦...说的也是,你带我去八王爷府吧。”
八王爷在府上等候多时了。刘洲的精气神恢复了许多,只是功力还没有恢复如初,脸色还是苍白。
他见到陈柳明来了便支开了所有人。
他本从陈柳明进门开始便深情凝视着,可是她一转头过来,又装作没事人一样,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陈柳明叹气说:“王爷,我...我害怕了...”
这时候陈柳明的眸子里闪过流光,怯懦的感觉像是小兔子,像是一头狼的猎物但又舍不得吃掉,想好好捉弄一番。
他噗嗤笑了一声:“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刘洲打趣,可她还是心不在焉,愣了好一会才注意到他的伤口:“王爷,你的伤怎么样了?”
刘洲开始逗她:“你要不要看看?”
陈柳明一点也不害臊:“脱了吧,这伤口不能捂着,该上药就要上药。”
刘洲忽然略显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陈柳明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冷漠的大个子:“都是男的,你别做些让人误会的举动。”
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过几日宴会你也来吧,父皇知道了你救他的事情,要邀请你。”
陈柳明点了点头,上完药就回房休息了。
回想起那个假王高,她心里越发不安。
“梅姐姐死时说我不只是周府小姐,我最近又被追杀,而且这个假王高是前朝人怎么会识得我?难道说杀我的人和他有关?那我到底还能是谁?”她想不明白,但是她深信,自己一定和前朝有关系。
八王爷在房间里想着前朝那人说的话,迟迟不能入睡。
“刘丹,你盯紧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你再和刘心联系,让他多去搜集关于前朝的消息。”
十王爷心有不甘,但是想着陈柳明的身份,又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文丞相最后离开时,央求着见一面自己的妹妹。
“是哥哥太鲁莽,本想着培养了多年的前朝势力,没想到搭上了孩子的命。”
文才人没说什么,只是握着哥哥的手,含泪说:“哥哥,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