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遇着仇家了?”
晏满星长叹一声,窘迫道:“路上不小心得罪了位贵家公子。”
她不再说下去,昔云也不好再问,想着她一介女子,总归是有些不便言说的难处。
领命追赶的为首的家卫细看了这车马一阵,忽而停了步子,吩咐了几人,“那是沈尚书府的马车,不可轻举妄动,你们先上前跟着,我先去回复小侯爷。”
马车行到一处官道,晏满星见后头的人已甩掉了,她心下一松,正欲下车与这小公子道声谢,却眼睛不自觉往那巍巍府门牌匾上一瞧,庄重大气的沈府二字,她顿时一怔。
一人正从府门迈出。
昔云诶了一句,忙上前问道:“大人,马车已备好了,您这不是着急要进宫?”
他嗯了一声,道:“去云家茶肆。”
晏满星呆呆地望着那人,千头万绪早已飞到了天边,这不是上回在宫里见到的那位大人吗?
沈大人,居然是他?
是了,他那日在宫里一身紫袍,乃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本朝官员当中,有几人能如此年纪穿上一身紫色孔雀官服。
他今日着了一身素色青衫,沉稳清冷的气质配上这张俊俏非凡的脸,站在哪处都是能让人眼底漾出无边赞叹的泼墨山水画。
晏满星拂了拂有些乱的鬓发,头回恨不得能停住这一刻换个模样再来见他。
她不记得此时自己依然坐在车辕上,只听得他凉凉地问道“何人?”
她忙慌张地跳下来马车,极力组织着自己的措辞,想着应该怎么说。
嗯?其实,其实我是你未过门的小媳妇儿。
不行不行,显得不够矜持。
我叫晏满星,是晏家的三姑娘。
也不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追了一路,此时袍衫脏乱,狼狈在身,他会不会一见她就开始嫌弃了。
这头晏满星一时脑热,那头昔云已经喊开了,“哦,这是上回宫里冲撞您的小丫鬟。“
晏满星瞅了他一眼,冲他讪讪一笑,心下愁闷不已,这位兄弟,我可真谢谢您嘞。
沈亭抬眸看了面前这人的一身装扮,不予任何评价,直道“何事?”
他不知怎得却对她有些印象,只记得对她看不顺眼,还从未有人胆敢在宫里开始一见到就抱着他不松手,还世风日下地把荷包往他身上挂,不害臊。
晏满星道:“是我家三小姐让奴婢来的,有求于大人。“
沈亭微眯了眼,“三小姐?”
晏满星郁郁道:“就是晏家。”
沈亭想起来了,哦,晏家,不说他都快忘了,他跟这晏三小姐还定亲了。
“何事?”
“不知大人可否清楚我家老爷如今怎样了?”说完又急急补了一句“他肯定是被冤枉的!”。
沈亭冷目道:“本官管不了。”说完抬脚正要走。
晏满星忙拦在他身前,道:“我听闻陛下派大人监督此次案件审理,难道就是让您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蒙冤吗?”
沈亭不可置否,只是道:“冤不冤不是你说了算。”
这句话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却也是事实,晏满星毫不在意,坚定道:“若大人不愿置身其中,奴婢只求提点,绝不连累大人。”
沈亭默了一默,看着她目光淡淡,沉然道:“这也是你家三小姐叫你说的。”他还道这晏三小姐是怎么入了祖母的眼,这下看来,倒也是个一个冷漠又愚蠢的女人,叫一个丫鬟特意找上他与他说这等狂妄之言,真是可笑。
她却不回避,抬头回望着他:“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奴婢的命虽如天地间一蜉蝣,亦有端身立心之志。大人身居庙堂,高官厚禄于一身,能否守住内心清明,不愧于心?。”
她这一番话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沈亭这时才将她看清楚,未施粉黛,发髻微乱,沾了几片绯色花瓣,眸底有化不开的烈火,于这青砖瓦墙之下,竟有些别样的清致动人。
他问道:“若本官不答应,你觉得,你这毫厘微末的志气又有何用?”
她自知甚清,跪地一拜,道:“无用!所以奴婢在求大人。”
沈亭有一瞬杳杳,须臾,又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晏满星望着长安城里翩飞的柳絮,回道:“奴婢……阿絮。”
沈亭又望了她两眼,转开了目光,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明日午时,朱雀桥边!”
他也不知为何应了她,只是一晃神话就从嘴边说出来了。
罢了,是她求着他的,若一不小心死了,也怪不得他。
马车愈行愈远,晏满星暗忖自己应当没得罪他,他大概不会有闲情故意诓骗她,于城里转了圈,径自回了府。
这边苏清瑟的侍卫眼见人从沈府出来了,回来问苏清瑟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小侯爷叼着根路边摘来的狗尾巴草,“去,继续给我盯着他。”
不一会儿侍卫又跟苏清瑟回禀,“进了晏府。”言罢觉得说的不太对,又补了一句,“还是爬墙进去的。”
苏清瑟把狗尾巴草扔开,嘴角一抿,阴森森地笑道:“呦,还是个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