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哈哈一笑:“好地方啊,真会挑地方。嘿,对方的身份,看来我猜的是差不多了。”,说完他吩咐袁珊宝:“时刻注意跟青帮的人保持联系,车我带走了,总不能靠两条腿跑到那儿去。”
燕神武指了指孟小冬,微微皱起眉头:“孟小姐不是陈君容,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你带她去——”,孟小冬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会拖后腿不成?我没经历过,这不就要经历了吗?你打娘胎下来就经历过这个?谁没有第一次呢?再说了,当初海侨酒店那件事,我不是一直在旁边吗?”
她这一顿抢白,让燕神武登时闭嘴。杜月笙哈哈大笑:“说得好,我杜月笙的女人,怎可以不经历这些?”
“谁是你的女人?”,孟小冬又把脾气朝他使上了。杜月笙微微一笑:“闲话休提,咱们走吧。对方约的是几点?”
袁珊宝看了看表:“再有两个多小时,就是约定时间。”,然后他疑惑的道:“真的不需要叫人?青帮那边都说好了,只要你杜先生一句话,他们就把那里围成铁桶一样——”
“千万不要。”,杜月笙摆了摆手:“别让他们帮倒忙了,万一到时候激怒了对方,咱们空手而归,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燕神武迟疑片刻,缓缓点一点头:“不错,人家既然敢这么约见月笙,自然就有万全的准备。那些青帮人物,还是不要去的好。”,说完他看着杜月笙:“可是,我得跟着。万一你有点什么事,我无法交代。”
“你说青帮的人去了会打草惊蛇,难道你就不会?”,杜月笙歪着脖子反问。
燕神武冷哼一声,脸上现出一股傲气:“只要我刻意躲藏,没人能够发现我的踪迹!国外没有,国内照样没有!你放心吧,我会绝对隐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存在!”
杜月笙看着他的脸,终于迟疑的点一点头:“如果你自信能够不露踪迹,那就跟着。可我事先告诉你,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状况,不管瑰儿出现不出现,你都不能现身。你若要现身,只可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我和小冬受到了生命威胁。”
“放心吧,没问题!”,燕神武重重的点一点头:“你们尽管走你们的,我会悄悄跟随的。”
杜月笙一把拉起孟小冬的手:“现在,出发,目标忠烈庙!”
两人驱车赶往忠烈庙,燕神武拍了拍袁珊宝的肩膀,对他略微点一点头,然后跟了出去。
杜月笙车开得很快,忠烈庙的地址,他也在路上打听清楚了。孟小冬看了看表:“月笙,再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时间太早了,距离约定时间还不到。”
杜月笙看着车窗外面,窗外夕阳西下,金黄的阳光镀上了两旁的房屋。他微微一笑:“我知道时间还早,可咱们早去不是更好吗?放心吧,据我估计,对方应该早到了。实际上,自打他们给我送出那封约见信之后,他们就应该在忠烈庙做好准备了。”
“我的意思是——”,孟小冬微微有些恼怒:“咱们可以顺道去西湖看一看,我这些年唱戏走过不少地方,可唯独没来过浙江。都说西湖美景盖世无双,我真想去看看呢。”
杜月笙哈哈一笑:“想看西湖,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这次如果能接上瑰儿,咱们几个人一起来游西湖。现在,我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再说时间也不允许。就一个小时的空余,咱们能看到什么?”
孟小冬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不错,现在的确不适合。唉,你看现在夕阳西照,西湖十景里面的雷峰夕照和南屏晚钟,正是观赏的最佳时机。”
杜月笙点一点头:“雷峰夕照我是知道的,雷峰塔不就是关押着白娘子的那个地方吗?哈,许士林塔前拜祭,人家才放出他母亲。为什么呢?第一,他是文曲星,第二,他是状元。你看看,就算是神仙鬼怪里面,也讲究出身贵贱。要是个平常人呀,就是把头磕破了也没人搭理——”
“是许梦娇,不是许士林。是雷峰塔倒了,不是白娘子被释放。”,孟小冬微笑着纠正他:“你瞧瞧,本来是孝感天地的一段佳话,让你给解释成了出身贵贱的凭据。”
杜月笙哈哈一笑:“不管怎么说吧,反正雷峰塔快要倒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拐过西湖向着忠烈庙前进。夕阳刚坠,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忠烈庙位于栖霞岭南麓,西湖西北方的岳湖畔,始建于南宋。忠烈庙这三个字,是明朝的时候改称的。此时已是黄昏,即将天黑,忠烈庙前没什么游人,一切都显得冷清清的。
两人虽说知道是在忠烈庙,但也不知道具体是忠烈庙的哪个地方。于是杜月笙要拉着孟小冬的手进去,没想到孟小冬却一把甩开了他:“忠烈庙前,不要胡闹!”,杜月笙回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孟小冬叹道:“我一生在戏台上扮的就是帝王将相,忠臣名将,到了岳元帅墓前,怎敢不虔诚?”
杜月笙点一点头:“你这样的女子,倒也少见。”,接着他附和道:“没错,到了这儿就不能胡闹了。咱们两并排着走进去看一看吧。”
孟小冬点一点头,两人入了忠烈庙。忠烈庙内,最著名的莫过于跪在院中的四个铁人。那就是陷害岳飞的秦桧、王氏、万俟卨、张俊像。铁人原本为铜人,后来因为嫌弃质地不坚改用铁铸。虽是铁人,但禁不住百姓憎恨之下的糟蹋。多少年来,这四组跪着的铁人被重新铸造了七次。光是清朝,就重铸多达五次。
铁人遍身生锈,唯有两个脸蛋锃亮无比,那是被无数的游人用巴掌扇出来的。杜月笙自然也不能破了这个例,他也抡圆巴掌扇了八次。
大殿之内,是四米半高的岳飞彩像。后面一块横匾,上书“还我河山”四个大字,乃是岳飞手迹。杜月笙凝视岳飞塑像,久久伫立。忽然他碰了碰身边的孟小冬:“唱段戏吧?唱给岳元帅听,我旁听。”
孟小冬点一点头,她略一思索,清了清嗓子开唱:“十年待雪靖康恨,
烈烈激怀臣子心。
喋血中原传圣命,
不渡黄河痛回军。
虎狼金邦夙无信,
奸谋得逞必南侵。
重蹈覆辙不堪问,
难言孝亲与恤民。
敢将忠言请君命,
断不容误国之论蒙蔽圣听。
若不是十二道金牌班师命,
早得见旗指黄龙复燕云 。”
这是京剧《满江红》里面的唱段,孟小冬的唱腔慷慨激越,如洪钟大吕,又好像金铁交鸣。在这大殿之内,更显得荡气回肠。她刚一唱完,杜月笙正要喊一声好。猛听得旁边有人拍掌赞叹:“好功底,好功底!孟老板不愧冬皇称谓。”
杜月笙冷笑一声:“鬼眼,你亲自来了?真是没想到,我原先以为,来的人至多就是金泽。”
“月笙老弟,好久不见了。”,随着声音传出,一个老头缓缓踱步而出。瞧那模样,不是鬼眼刘三禄是谁?他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手拄文明棍,一双眼睛直视杜月笙。他的身边,十几个一脸阴沉的家伙跟随。不问可知,这都是他的护卫。
“撅断你的哭丧棒!”,杜月笙微微一笑,他口中的哭丧棒,自然指的是文明棍:“在岳飞像前,你也敢拿着那玩意儿现眼?也不怕横梁掉下来砸死你!”
刘三禄射身边的护卫脸色一变,纷纷掏出枪来指向杜月笙。瞧他们的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射杀。一时间,大殿之内气氛紧张起来。
“都给我退下,丢人现眼!”,刘三禄冷冷的一句话似乎有莫大的魔力,手下们立刻噤若寒蝉,手枪全部收回去。他对杜月笙微微一笑:“很久没人这么跟我说话了,有趣。”,说着,他真把文明棍放在膝盖上作势要撅断。
他手中这根文明棍乃是红木所制,中间掏空,嵌进去了一根纯钢的钢筋。别说用手去撅,就算是用脚去踩恐怕也猜不断。他试了一下,文明棍果然只是略一弯曲,根本不断。他将文明棍丢给手下:“砸烂了。”
手下们相顾骇然,其中一人呐呐的道:“这是段执政送给您的——”
“我的话你们没听到?”,刘三禄的脸色冷了下来。手下们面面相觑,只好开始蹂躏那根文明棍。
杜月笙摇了摇头:“你的手下尽是些什么货色?这些人,比起银屏他们几个差远了。真难为你,放他们在身边居然也受得了。”
手下们脸色又是一变,全部阴沉着脸看向杜月笙。刘三禄微微一笑:“没法子,银屏他们几个跟了我多少年了?这些人才跟我了多少年?”。他这话,明显就是承认杜月笙说得对。手下们一听,立刻垂头丧气起来。
杜月笙点一点头:“瑰儿呢?她在哪里?”
刘三禄微微一笑:“我既然约你来,那就会让你得到满意的答复。我很好奇,你居然能够猜到是我中统的人邀请的你。”
杜月笙鼻子里哼了一声:“在浙江境内,能够比浙江青帮动作更快,知道的更多的,不是你们中统还能是谁?这也就是在浙江,要在上海滩,你们拍马也赶不上我们的青帮。说吧,你大费心机的帮我找到瑰儿,所为何来?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