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点事儿你都办不好?!”,杜月笙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他这是在跟庆达说话,庆达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来跟他报告。杜月笙刚听说钱被红帮劫走了,就忍不住数落了他一句。
庆达也是满心的委屈:“他们那么多人,咱这边全没准备,但凡有抗衡的可能,我也不会放任他们把咱的钱劫走。”
“好多人?”,杜月笙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好好把话说明白,究竟事情的详细经过是怎样的,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庆达点了点头,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杜月笙耐着性子听完,听完之后他微微一笑:“有点儿意思,这些家伙居然大张旗鼓的出动了百十号人,并且一点也没有隐藏行迹的打算。嘿,他们让你这么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那就是压根也没打算真的扣下那些钱。”
“他们就这个意思,他们反复强调,只是为了见您一面。”,庆达小心地提醒一下。
杜月笙不置可否,脑子里面思考着关德明此举是何深意。红帮跟中统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次中统也算是站错了队。他们支持了段祺瑞,本来这是走的一步好棋,可卢永祥的横死,却把他们的如意计划全部粉碎。虽说他们对段祺瑞的支持是背地里的,没有明着来,可是,站错了队终究是站错了队。他们的日子,恐怕未必会好过。
袁珊宝和陈君容都在看着他,陈君容开口:“月笙,不管怎么说,这笔钱还是得追回来的。要不你就去一趟?”
“不去。”,杜月笙微微一笑:“他们叫我去我就去?姓杜的怎么那么不值钱?”,接着他吩咐庆达:“去把三喜给我叫过来。”
庆达走到客厅角落里,抓起话筒打电话。不一会儿,宋三喜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杜先生,您找我?”
杜月笙点一点头,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杜月笙冷哼一声:“红帮这群混蛋,竟然还想让我主动去找他们?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三喜,追钱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但要你把钱追回来,还要你狠狠地敲打他们一下,让他们以后不敢再做类似的事情。你明白吗?”
宋三喜点一点头,接着问道:“要做到什么步数?万一中统出来阻挠怎么办?”
“做到什么步数?”,杜月笙阴阴的一笑:“做到他们主动把钱吐出来,毕恭毕敬的认错为止。至于中统,你完全不必担心。尽管放手去做,他们要是敢挡着,就一起对付他们。放心,没事的。”
宋三喜得了命令,转身去做。杜月笙等他走后微微一笑:“哈,三喜的作风我知道,这下,红帮中统可要不得安宁了。”
袁珊宝皱起眉头:“这样会闹得很不愉快。”
“那又如何?”,杜月笙满脸的不在乎:“两百万我赔得起,这点不愉快我也担得起。”
他脑子里想起了戴笠上一次来找他的时候的情景,那一次,戴笠带来了蒋介石的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孙中山沉疴日重,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他本想立刻来会晤杜月笙,怎奈这个时期他绝不敢离开中央半步。在信中,他恳请杜月笙千万帮帮戴笠。也帮他看住上海滩。等他成势之后,一定会有厚报。
杜月笙当时微微一笑,他让戴笠回去问问蒋介石,这个厚报是怎么个厚报法。他杜月笙没别的要求,就是想成为帮会第一人,不是上海滩的帮会第一人,而是全国的帮会第一人。只要蒋介石肯许诺他,在他成势之后全力支持杜月笙,那杜月笙就会帮一帮戴笠。
戴笠走了,这几天还没回来。杜月笙知道,蒋介石肯定会同意的,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之所以想要做这个交易,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在他的发展速度已经很快,但是这不能让他满足。他还想更快!想要更快,就要走捷径。而这个捷径,当然是蒋介石!
蒋介石已经不是蒋志清了,这一点杜月笙心知肚明。现在他身上政治味比以前多了太多,凡事都会从自身角度去考虑。跟蒋介石做这种交易,风险肯定是有的。可是这种风险,杜月笙估量着自己能应付得来。所以,他选择了做这个交易。
既然选择了这个,那他就得表示表示。所以,这正是一个机会,一个打压中统的好机会!
杜月笙的这个主张,让红帮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之中。短短两天的时间内,青红帮发生了三次大的火拼。红帮本来就不如青帮,这三场火拼下来,他们受创极重。
不知怎么回事,对他们的火拼,沪军不管不问,任由他们闹下去。关德明不知道,韩元河跟蒋介石是一条心的。杜月笙敲打红帮,正是为了敲打中统。这是蒋介石乐于见到的,他怎么会去阻止?
第三天,在银屏的陪伴下,关德明来到了杜宅。他也不想来,因为这太危险。可他又不得不来,再不来的话,事情就没完没了了。
所幸杜月笙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微笑着接待了他们两个:“两位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吗?”
关德明冷着脸:“杜先生,您好气魄呀,大手一挥,我红帮就得乖乖缩头。”
杜月笙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的点上一根雪茄:“关帮主,是你不仁在先的吧?我的钱,你凭什么扣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银屏微微扯了一下关德明的袖子:“关帮主,今天既然咱们俩来了,那就有话好好说,犯不着动气。跟杜先生把话说明白了,其实这是个误会,不是吗?”
关德明终究是老江湖,他刚才一时气愤压不住火,现在经银屏这么一提醒,他立刻点一点头:“没错,有话好好说。”,说完之后,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张支票:“杜先生,您的二百万,一分不少全在这儿。”
杜月笙点一点头:“我听庆达说了,关帮主动我的钱。并不是真的想夺财,而是有事情要跟我谈一谈对吧?”
“废话!”,关德明呼出一口气:“红帮又不是劫匪,怎么会明抢?咱们这种规模的帮会,怎么会学强盗?再说了,区区二百万,也不值得我去招惹杜先生你。”
“真的就只为跟我说几句话?”,杜月笙眯着眼睛反问。
“就几句话。”,关德明长出一口气:“我们比不得你,现在我红帮和他们中统被沪军盯上了,一举一动都得格外注意。嘿,要是我大大方方的主动来找你,万一被他们知道,难免会疑神疑鬼。“
杜月笙点一点头,他不能不承认关德明说的很有道理。他想了一想,抛给他们俩每人一支雪茄:“那倒是姓杜的思虑不周了,抱歉抱歉。两位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反正来都来了,你们说呢?”
银屏和关德明对望一眼,银屏清了清嗓子:“实不相瞒,我们想让杜先生跟我们去一趟南京。”
“什么?去南京?”,杜月笙以为自己听错了:“跟你们俩?为什么要跟你们俩去一趟南京?”
关德明咬了咬牙:“银屏,你说吧,毕竟这是你们中统的事儿。”
银屏点一点头:“月笙,我恩师要见你一面!”
“鬼眼?”,杜月笙有一些错愕:“他见我干什么?再说了,是他要见我,不是我要见他。凭什么我去南京?难道他不能来上海?他虽有年纪了,可老当益壮,从南京乘车来趟上海,难为不着他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银屏有些黯然:“现在时局不对,恩师必须坐镇中央。而且,上海滩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他贸然前来,恐有危险。”
“哈哈,真是好笑。”,杜月笙冷笑一声:“当初他潜伏在满清的上海滩,哪一天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也没见他不敢过。怎么?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倒不敢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越有身份越怕死——”
“杜先生!”,银屏有些恼怒:“请不要侮辱恩师!他不是怕死,而是他身系中统大局,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管怎么说吧。”,杜月笙摆了摆手:“我是不会去的,他要想见我,那就来上海滩。这件事,是没得商量的。”
银屏的身子往前一探:“杜先生,您要三思啊。”
“十思也是这样。”,杜月笙微微一笑:“两位要是没别的事情,那就请便吧。”
银屏和关德明站起身来,说一声告辞,然后两人乘车走了。他们走后,杜月笙微微皱起眉头:“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嘿,鬼眼,你也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吗?”
晚上,杜月笙准备坐车再去一趟孟宅。他还是招呼上了袁珊宝,两人驱车赶往孟宅。车在路上行驶,杜月笙跟袁珊宝闲聊着。后视镜上,后面一辆车远远的缀在他们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踪他们。
杜月笙心中一动:“珊宝,中统的家伙阴魂不散呐。”,袁珊宝往后回头,杜月笙轻轻捏他大腿:“别回头,从后视镜上看。”
袁珊宝看着后视镜,后面那辆车上的确是有个人,可那是谁,他看不出来。于是他发问:“月笙哥,那到底是谁啊?”
杜月笙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冲咱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