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阁,清风堂。
“城外的密探可有消息?”
月明怀沉声问。
“禀阁主,派出的四个密探中,只回来了两人。他们二人在城外找到了刺客曾经的落脚点,只是,前去搜寻时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堂下的竹清微微低头回答。
“另外两人呢?”
“另外两人奉命盯着孔阳门的人,却迟迟不见回来报信.......”
“派人去寻了吗?”
“是,竹清已经派了弟子前去寻找。”
“务必要找到那二人的下落!”
月明怀一边说,一边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扇子。望月阁培养的密探神通广大,这么多年来从未失手过。
前些日子跟踪孔阳门动静的密探回报,在那之后朱剑川并未有过奇怪的举动。联想到他平日的做事风格,月明怀推测,上次的行刺应当与孔阳门无关。
“既然不是门派所为,会不会是因亳州修渠一事,秦大人得罪了什么人......”
竹清之所以如此猜测,是因为在此之前,亳州修渠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此事正是由秦大人奉命执行。别人不知道刺客行刺的真实目的,但当事人不一定不知情。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阁主所指的可能性,莫非是指秦某?”
月明怀刚说完,殿外就传来了秦笠风的声音。
他怔了一下,猛地收回手中的扇子,循声望去,秦笠风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清风堂的门槛。
“秦大人怎么来了?”
竹清的语气有些不满。
说曹操,曹操到。他今日不请自来,未经通报擅自闯入清风堂,看来是根本没把望月阁放在眼里。
秦笠风没有理会他的话,径自从他眼前走过去。
“阁主,秦某不请自到,还请多多见谅!”
“哪里话,我望月阁的大门随时向秦大人敞开!”
月明怀若无其事的回答,一边伸出手请他就座。
“秦大人可是为了上次的事而来?”
“那倒不是!”
秦笠风假意地笑了一下,接着说,
“听闻望月阁密探素来以神秘、武艺高强为名,秦某向来敬仰。可今日偶然发现了一件事,秦某不禁怀疑,这些江湖传闻是否有点言过其实?”
“秦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笠风的话很明显是在指桑骂槐。仗着王爷在身后撑腰的这般嚣张气势令竹清十分地看不惯。望月阁向来尊礼重德,凡事对事不对人,力争做到以德服人,若不是门风如此,他早就想将秦笠风给赶了出去。
“竹清!”
月明怀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扇子,制止了他。
竹清跟着他多年,性格算是沉稳,从未有过无礼举动。不过却似乎对秦大人抱有很大的成见,这一点,月明怀早就看出来了。
“秦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阁主稍安勿躁。”
秦笠风的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容。他往门外望了一眼,很快从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他们抬着两具尸体放在地上便出去了。
“阁主可认识这二人?”
竹清上前一看,这两个人的后脑勺被利器击中,腰带上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令牌。
“阁主,”
竹清朝月明怀示意地点了下头。
“为查探行刺一案,望月阁损兵折将,阁主的劳苦功高,秦某必定会向王爷如实禀明。”
秦笠风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斜起,脸上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场的人都听的出来,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月明怀听的。
望月阁创始至今已有百余年,望月阁阁主一向清风望月,贤德风雅,被天下人尊称为“德圣”。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对月明怀来说,他根本不会与小人之流计较。
“秦大人是在何处发现这二人的?”月明怀淡定自如地问。
“栎阳城外不远处。”
秦笠风喝了口茶,斜挑着一双丹凤眼,慢悠悠地继续说,
“想必阁主为了此案已经焦头烂额,秦某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助阁主早日破案。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孔阳门,义薄云天。
朱玄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着父亲喊,
“父亲,大事不好,那......那个秦笠风来了!”
朱剑川惊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为何突然前来?”
“他和望月阁的竹清一起来的,说是有要事与父亲商量。”
“望月阁的人也来了?”
玄华惊道。
“是,他们一起来的!阵势还不小呢!”
玄甫嘟囔着。
这么快就来了,朱剑川确实没有料到。玄华和灵曦昨日才从栎阳回来,听说路上遇见了两个望月阁的密探,难不成,他们是冲着这个事情而来。
“灵曦,你先行回房。这里有你大哥二哥在。”
朱剑川朝灵曦点头,示意让她先行离开这里。
“是,姨父!”
沐灵曦心知自己不能再给孔阳门添麻烦了,于是乖乖地退下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望月阁竹清带着几个弟子,身后跟着秦笠风,一行人声势浩大地走进了义薄云天。
朱剑川神态自若地端坐于漆木椅上,一个身穿绿罗裙的丫鬟端着青瓷茶壶,替秦大人和竹清沏上热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玄甫偷偷地瞥了眼一旁坐着的竹清和秦笠风,他俩正不动声色的喝着茶。他朝父亲看去,父亲正神态自若地望着前方,不发一语。
见大哥的视线正四处游荡着,玄华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收回到处乱窜的目光,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父亲发话。
望月阁的人坐了有一会儿,却只字未提出现在栎阳城的两个密探。看来,月明怀并没有打算将此事搁到明面上谈论。既然如此,朱剑川也不打算再去提这壶烧不开的水,他一言不发地听秦大人说完他此番来的目的。
等秦大人说完后,朱剑川缓缓地开口了。
“不知,此事是出于对栎阳百姓冤死的慰藉,还是因某些人急于邀功,擅自作了决定?”
孔阳门门主自然不是那么好唬弄的。竹清不是傻子,他虽不清楚刺客与秦笠风有着何等深仇大恨,但他非常清楚,秦笠风这招先发制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口口声声地说是帮阁主早日破案,但谁都看的出来,秦笠风真正的目的是在为自己找退路。
“我们阁主是奉命行事,”
竹清放下茶杯,冷冷地瞥了眼身旁坐着的秦笠风,接着说,
“望月阁与孔阳门乃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在这件事情上,阁主并无强求之意。朱门主无需顾忌阁主的意思,大可自行定夺。”
竹清话里有话,朱剑川顿时明白了。望月阁正急着和秦笠风撇清关系呢,想必月明怀早已看出这其中的套路,只是碍着王爷的面子不便明说罢了。
而对于秦笠风来说,能够早日查明行刺一案,对望月阁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月明怀生性风雅临风,向来不愿参与到这些江湖琐事中来,他由此算准了月明怀怕麻烦的心理,才提出了这个建议。至于其他一些闲人怎么看,他根本不在乎。
“孔阳门主义薄云天,侠义心肠人人称赞,此事若能得到朱门主的认同,秦某不甚荣幸。”
面对秦笠风的惺惺作态,朱剑川并没有马上回应。
将栎阳沐氏宗庙改建为功德堂,一般人根本想不出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但是秦笠风就敢这么做。若朱剑川当众反对,众人必定怀疑他为沐氏打抱不平,与行刺一事有关。
“既然王爷都同意了,朱某无话可说。修建功德堂若能使衰败已久的栎阳城再现往日繁华,必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王爷确有此意。”秦笠风顺势说道。
“栎阳城自八年前莫名地衰败。修建功德堂若能扭转当地风水,使栎阳城重回正轨,那便不负王爷的一番苦心。功德堂开坛之日,秦某会在栎阳恭候门主和各大门派莅临!”
秦笠风说完,起身朝朱剑川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旁若无人的往外走去。
待秦府和望月阁的人都离开后,玄甫望着门外气呼呼地说,“吓唬谁呢!此地无银三百两。父亲,依儿子看,灵曦的家人被杀之事一定是他干的!”
朱剑川看了眼玄甫,没有说话,面色十分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斥责自己的大儿子。
秦笠风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必定是想趁此机会引出真正的刺客并将他们一网打尽,好让所有人断了继续查下去的念头。倘若刺客真的出现在功德堂,定是逃不出一死。
栎阳沐氏一案刚刚有了些眉目,若这些线索都断了,往后怕是再无翻案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