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色透出一丝苍白,一片黑云犹如来自地狱的恶犬,贪婪的蚕食着、撕扯着。月儿无声的挣扎,风儿呜咽着吹过,终是将那轮皎洁一口吞下。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一道黑影在竹林间闪转腾挪,怀中的婴孩似已睡熟,颈间的玉佩碰在黑衣人的剑上荡起一声如磬般的轻鸣。黑影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融于夜色之中······
老人一袭白衣立于废墟上,月光、火光、血光交织在一起,将原本漆黑的夜空染上了一层血色。他打开了腰间的酒葫芦缓缓倾倒,酒香混着血腥弥散开来。一口酒入喉“这酒啊······真是不好喝了呢······你生前从不饮酒,说那酒太苦,今儿这酒却是真苦了,但你也得喝上一口了罢······终是······来晚了······”
老人就这么站立着,背影多了一丝落寞,鬓间的白发在这月色下又白了那么一分······
夜,安静的可怕,风吹过,卷走树上的一片枯叶。叶缓缓飘落于一汪血水上,荡起一层涟漪,平添几分肃杀。“哇~哇~哇~~~~”一阵啼哭响起,老人如雕塑般的身影似被一道闪电劈中,身子一个激灵。浑浊的双眼射出一道清明。他疯也似的冲向啼哭所在。
只见一仆人蜷缩在墙角,后背一道透体的剑痕,那哭声分明就是从这里传出。老人急忙翻转尸身,只见一婴童裹于被中被仆人死死的抱在怀里。似是抱得太紧,婴童小脸通红。他赶忙去掰仆人的手,谁知那手如一对铁钳般死死的扣在一起。老人鼻头一酸,嘴角抽搐了一下,悲从中来,心中似有一口浊气压着,却怎也无法吐出······
老人低头看着怀中熟睡过去的婴童,眼中泛起温柔“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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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正是早春柳抽枝,冬雪渐消融。
镇海城东二十里外,梦溪村。此村世代耕织不与外通。因全村只有卢姓,又名卢湾村。
这日,一群孩童正在溪边玩耍。一道身影如蜻蜓点水般越过溪面,打破了此间的祥和。一大汉身长八尺,服饰怪异,腰间狼皮护腰上挂着一柄鬼头刀,只那鬼头刀也如这汉子般怪异。平日所见的刀都是单面开刃,而这把鬼头刀确是两面开刃。汉子立在孩童们身前咧嘴一笑“喂!小鬼,你们可是此村中人?”
这群孩童何曾见过如此情形,只当是那山中歹人,纷纷跪倒便拜,只求饶命。
那汉子见此只觉尴尬莫名,摸了一把脸,心道将才自己笑得太过渗人?连忙解释“哎呀,你们这是何为!爷爷俺并不是那山中歹人,尔等赶紧起来罢!被一群娃儿跪拜传出去不得丢尽俺这张老脸······”
孩童们听罢面面相觑,只得颤颤巍巍的起身。汉子转过身面向其中一个孩童,这个孩童从始至终都面色如常,也没有下跪,只是一直直勾勾得盯着自己。汉子咧开嘴“小娃儿,你叫甚?”
那孩童不做言语,只是盯着他。汉子嘿嘿一笑伸手抓向孩童的衣领“咦?”汉子一脸惊异,就在刚才电光火石之间,那孩童一个侧身堪堪躲过汉子那一抓。
“娃儿,你叫甚名?”汉子再次问道。
“李彧”孩童不卑不亢回道。
“李彧?姓李!你可认得李三醒?”汉子试探性问道。
“你认得我爷爷?”李彧一脸疑惑。他自幼便与爷爷在此生活,从未与外人有过联系。
汉子大喜,连忙道“终于让我寻到了!快带我去见他老人家!”
李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那汉子言语间也不像是寻仇,只当是爷爷故人来寻,便走在前方带路。汉子跟在身后走着,双手却开始不住颤抖起来······
约莫半柱香功夫,两人走到村子边缘的山脚下。一栋木屋,一间院子,一把竹椅,一位身着粗布长衫的老人口衔一根柳枝躺在椅子上抠脚晒太阳。汉子一眼就认出了老人“是了,是了!”颤抖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猛吸一口气正准备出声。
“爷爷,有人找你。”
“何人?”慵懒的声音传来。
汉子刚提起的一口气好似泄了一般愣于当场,脸色憋的通红,胸口起伏不定,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李老头缓缓转过头来眯眼瞥了汉子一眼“你是何人?寻老朽做甚?”
汉子木讷的身形如遭雷击,脸色唰得由红转白,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了拳头“漠北刀客燕天游闻得李老剑神隐居于此,特来向老剑神问剑!”
李老头一脸玩味“问剑?”
“问剑!”汉子坚定道。
“嘿!这就奇怪了,一个刀客不去找那梁龚问刀,却跑到我李老儿这里问剑?何为?”李老头看了一眼燕天游腰悬的鬼头刀,眯眼道。
燕天游连忙作揖回道“俺二十年前游历江湖,有幸远观过您与北漠第一刀客慕容抜交手。那一战慕容抜最后一刀无时无刻不印在俺的眼前,俺也日夜思量如何破解那一刀。可是,在俺看来,那一刀已是刀法的极致,根本无法破解。可是您不但破了那一刀,还斩断了他的右手。那一战之后俺就想,刀法的大开大合在轻巧灵动的剑法面前毕竟落了下乘,自那之后俺就将剑法融入到了刀法之中,将佩刀双面开刃,自创了鬼刀刀法。俺本自觉融入刀法与剑法之精妙当是无敌,可不曾想,当俺寻到莫容抜向他展示时,他却只笑俺不配练刀,俺求他指点迷津,他却道他此生只会再出一刀但不是现在。俺今日到此就是想向李老剑神您问上一剑,解开心中迷惑。”
李老头笑笑“你吃过饭了吗?”
“······俺·······”燕天游被这突然一问给问蒙了。
“要不留下先吃饭吧。”李老头一脸紧张的问道。
燕天游半分茫然半分疑惑,这老剑神咋地还紧张起来了“好·····好······”
这一好字落入耳里,李老头像泄了气的皮球,嘴角一抽嘀咕了一句“娘的!还是个厚脸皮······”不情不愿得从怀中摸出一串铜钱丢给李彧“彧儿,去买些酒回来。记得盯着老板,别让那老家伙往酒里参水。”
李彧接过钱正准备走,李老头连忙喊住他,凑到耳边一通耳语“路过屠户家的时候若有机会帮爷爷顺块肉回来,记得挑那肥的,回来可以榨油。”李彧听罢白了老头一眼。
那汉子还算有些眼力,见此赶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李彧“哈哈哈!俺这来的匆忙,也没给老剑神带点啥,娃儿,这银子给你,你去多买点好酒好菜,俺得陪老剑神好好喝两杯!”
李老头一见,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赶忙说“再买一罐子盐回来,记得伸手到罐底掏掏,别让掺了粗盐!”
李彧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还说别人脸皮厚,跟您比起来差得远了······一抹这银子却是湿漉漉的,定睛一看那汉子早已汗流浃背,摇了摇头便去买酒菜了“这二月天的怎淌的这么多汗······”
汉子闻言本就黝黑的脸瞬间憋成了猪肝色,边脱衣服边做扇风状“这江南湿热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