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寨住了三日有余,大宴也摆了三日。寨中兄弟本都是军中豪爽汉子,李彧很快便与众人熟识。粗汉子间的荤言荤语虽不大听得懂,但也逗得李彧哈哈大笑。李彧自幼便与李老头相依为命,哪过过如此热闹的生活,自是对寨子生出些许亲切之感,对众人自然也真心认做兄弟。许是因之前冲突过意不去,老二与那三胖子对李彧是关照备至,李彧心中只感浓浓暖意。
这日宴毕,李彧来到谢昭跟前
“大哥!”李彧恭敬拱手。
“李彧兄弟,何事?这几日住的可习惯?”谢昭见李彧来见爽朗问道。
“大哥这三日款待,李彧诚感激不尽,不知何以为报!只是小弟此次下山终是为了历练,终不能常安于此,今夜是特来向大哥辞行的······”
“兄弟乃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自是不该偏安于此鸡棚狗舍。留兄弟这么多日,确是大哥唐突了。”谢昭一脸诚恳且略带歉意道。
“大哥此言折煞小弟了!大哥乃顶天立地之人,胸襟气概更是当世少有,能认得大哥实乃李彧之幸!”李彧诚惶诚恐回道。
“哈哈哈哈,既然认作兄弟,大哥也就不和你说些客套话了。只是不知兄弟你将往何处?”
“虽是历练,但李彧确有要事去那京城一趟,此番路线当是一路北上。”
“李彧兄弟欲往京城?我此行去往锦州,与兄弟同路,何不结伴而行?谢大哥,我今夜本也是来辞行的,谁知李彧兄弟也欲辞去,我便与他一同结伴,也好有个照应!”此刻王蒂从门外踱入对李彧与谢昭抱拳施礼。
“二位兄弟既然能结伴而行,我自然也放心些许,明日一早我让老二准备些盘缠赠与二位兄弟,尔等切莫推辞!”
“多谢大哥!”李彧王蒂一同抱拳道谢,转身便遇离去。
“李彧兄弟且等,大哥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兄弟莫要推辞!”谢昭赶忙叫住李彧,一脸急切。
“大哥且讲,只要李彧办得,定万死不辞!”
“这些年来,大哥我数次偷去京城欲寻一人,只是我已落草,自是没了户籍。京城防卫森严,我无法入内,更有一次深夜欲潜入城内差点丢了性命。虽是难比登天,但此人我势必寻到,不然死也无法瞑目。不知兄弟可否帮为兄这个忙?”谢昭一脸悲痛缓缓道来。
李彧正欲开口,王蒂将他拦下“我当是何事!大哥,欲寻人便与我等一起下山罢!我在朝廷有些门路,各处关口排查你便扮作我的家丁便可,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谢昭闻言欣喜若狂“王蒂兄弟所言可是真的?”
“定不敢欺瞒大哥!”
“好!好!好!今夜我就收拾行囊,明日一早咱们便出发!”······
第二日天将蒙蒙亮,谢昭、王蒂、李彧早早的背好行囊与寨中众兄弟辞别。
“兄弟们,而今托王蒂兄弟的福,我终于可以入京完成大伙的心愿了!我不在寨中,各项要事皆由老二老三安排,尔等等我的好消息!”谢昭此刻泪流满面。
“谢王蒂兄弟大恩,我等没齿难忘!”三十五人齐齐跪倒,此刻更有十多人泣不成声。不知是何等的执念,竟让这些不拜天地的汉子们真心下跪。
“各位兄弟快快请起!我等既为兄弟,当两肋插刀,区区小事受此大礼,折煞王某了!”王蒂赶忙上前扶起跪在前排的老二老三。
“出发!”······
——————————————————————————————————
三人行了约两日,一座低矮的城墙从地平线升起。
“就要到北顾城了,此城又名终离城。咱们这南方自古被称为南蛮之地,多毒虫烟瘴,故受贬官员大多发往此地。终离终离终将离,也寄托着那些不得志的大人们的期盼吧。近日风餐露宿,我等今日便入城好好歇息下罢。”谢昭怕两位小兄弟吃不得旅途之苦,便如此提议。
王蒂因是富贵人家子弟,虽有一身好武艺,但这风餐露宿委实有些吃不消,便应了下来。李彧虽贫苦出身不觉疲累,但头一次见到如此恢弘的城池,也想长些见识,便也同意了。
三人行至城门口,见有官兵排查户碟,谢昭顿时紧张起来,习惯性扭头欲躲。王蒂微笑着拉住谢昭。
“大哥,怎的?忘了有我?”
“哈哈哈哈!这些年东躲西藏习惯了······”谢昭一脸尴尬摸了摸鼻子。
“出示户碟!”守门士卒蛮横喝到。
王蒂微笑着递上一块腰牌。士卒见是腰牌,忙收起蛮横嘴脸,待到看了一眼腰牌上的字,脚下一软就欲下跪。王蒂此刻一个眼神,那士卒毕竟混迹这么些年,赶忙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让开了道路“公子请入城。”
“这二位是我的随从。”王蒂淡淡的说道。
“二位请入城!”士卒的态度虽不似对王蒂恭敬,但也谦卑了许多。
入了城,谢昭松下一口气“多谢王蒂兄弟!”
“大哥客气了,此等小事何足言谢。”
“王兄弟真是太威风了,将才那士卒还态度蛮横,见着王兄弟却谦卑如仆。”李彧笑道。
“哪里哪里,我爹是京城中一小官,临行前我便将他的腰牌偷了出来。此等地段哪里见过京城的腰牌,自是不敢得罪的。”王蒂笑着解释道。
“二位兄弟,这几日风餐露宿实在是受苦了,既然入城,那今日大哥我定要请你们去城中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蒂、李彧笑着抱拳。
行了约一炷香,三人来到一间酒楼前,牌匾三个大字“宴春楼”。
“二位兄弟觉得此处怎样?若是觉得还凑合,咱们这就入内。”
“已是极好了,全听大哥安排!”
三人正欲踏入酒楼,一声吆喝传来。
“算卦了,不灵不给钱,阴阳五行十褂九灵!”
李彧一脸好奇的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材消瘦的老道坐在一个算命摊前,身后一幡上书“窥测天机”四个大字。在看那老道的脸,前额突出,颧骨内陷,似是目盲,双眼深陷,活脱脱像个骷髅。
“李彧兄弟信这个?”谢昭笑道。
“我自小长在山下,只听爷爷说过世间种种,今日是第一次见着算命的,着实有些好奇。”
“哈哈哈哈,那便去算一挂,虽知是骗人勾当,但听些吉祥话也落得痛快。”谢昭领着二人走到算命摊前“算命多少钱?”
“五十文一算。”
“那便给我这兄弟算上一挂。”谢昭说完摸出五十文丢在摊上。
算命老道缓缓开口“先算挂再给钱,将钱先收好。”
“嘿,这老道还整些虚头巴脑的,你只管随意说些吉利话便是。”
老道似是个倔脾气,冷哼一声“将钱收好,老道算命只窥天机,不准不收钱!”
谢昭无语,只得将钱先收好。
“小兄弟,且将左手伸来。”
李彧小心递出左手,老道用颤颤巍巍的枯手摸着李彧的掌纹,突然抬起头用那凹陷的盲目“看”着李彧。
“老道士,怎么样,我这兄弟是何富贵命格?”谢昭不耐烦得催道。
“好硬的命格!好重的煞气!你不该来此世间!”老道凝重地开口道。
“你这老道说甚胡话!你不想赚钱就算了,还想我砸了你这招牌?”谢昭闻言大怒。
“哎······既然来了便是定数,只希望你能踏入正道,莫要被心魔所困。剑既无鞘人可有鞘,你当寻那为鞘之人,切记!切记!”老道悠悠叹了口气。
“胡说八道!李彧兄弟,咱们走!什么狗屁神算!”谢昭拉上李彧便欲走。
“道长你观我命格如何?”王蒂微笑着伸出左手。
老道士不理会谢昭,摸向王蒂的掌心。
“你的命格乃极富极贵,然水满则溢,切记莫要求极!多了老道不便再说。”
“多谢道长!”王蒂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
“且将银两收起,你的钱老道不敢收。”老道开口。
王蒂微微一笑便将银锭收起。
谢昭见此,满脸不屑“王兄弟与你银钱你却推辞,莫不是接下来就要说你有一劫,贫道可为你化去,然后多骗些银两吧。”
老道也不予争辩,摇着头“老道此番不收银钱,信便信,不信便罢。”
“那好,你也给我算算!算的若不准,我且砸了此摊。”谢昭恶狠狠递出了左手。
老道也不生气,抚过谢昭掌心“无心之人!行尸走肉!你三十年前便要死的。有人借了你四十年寿命。但死人就是死人,十年后终要死于该死之地。”
谢昭如遭雷击立于当场······
李彧王蒂此刻一脸震惊,王蒂因是也知晓了大哥的过去,此刻面色复杂。李彧从老二那知道了大哥的过去,闻得老道此言正好对上,那老道给自己算的······
谢昭缓过神来,掏出一串铜钱恭敬地置于桌上“愿如道长所言,死于该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