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鱼叉,如一条豹子般,弯曲着身子,在低矮的灌木下奔跑。距离咖啡树丛很近时,我收住脚步,开始蹑足潜行。一直到足够接近,蹲伏在香茅草后面,用鱼叉拨开草丛,对他们一伙人窥看。
他们正围殴哈沃,并扒光了他妻子的衣服,将女人披头散发地按在地上。尽管哈沃有庄稼汉的气力,有粗糙的大拳头,但双拳难敌四手,已然满脸鲜血。他被两个壮汉摔趴在地上,一个反拧住他的双手,一个用皮靴踩住他的脑袋。哈沃像头愤怒的野兽,双眼赤红嘶声低吼,纵有万般不甘,却也无力反抗。
三眼蛇拎着猎刀,蹲在哈沃的面前,用刀面拍打哈沃的脸颊,提醒他认真听着,“哈沃,你太任性了。这不是你该有的性格。说好的种罂粟,为什么中途变卦,非要种******稻子?”
噙着满嘴的血沫,哈沃为自己力不从心的反抗徒劳地哭号着,“我家里有四个娃娃,而今老婆又怀上了。如果不种稻子,我们全家吃什么?”
“我们会给你粮食。”三眼蛇冷漠地作着应答。
哈沃痛哭着质问:“可你们的粮食在哪?”
场面一时无语,气氛顿然尴尬。除了供给爪牙们吃喝玩乐的酒肉和女人,承诺给岛民们的粮食在哪,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想过。正是这种难以启齿的答复,进一步激怒了三眼蛇,使他变得更加冷酷,腔调更加阴沉,“等你收获了罂粟,就可以用来换粮食。”
旁边一个壮汉帮腔搭调地嘲笑着,“好好种你的罂粟吧,别再胡思乱想。你非但不会饿肚子,还可以用罂粟壳煮米粥喝,赛过天下的美味。到时候,就算我们不让你种,你自己都会上瘾的,根本停不下来。”
“行行好吧!我们家在小镇上过活,不比那些大户,就算收成不好,有个风吹草动,也能熬上一两年,等待好光景。可我们家里不行,条件摆在那,连窗户纸都是请蜘蛛做的。没人敢借给我们东西,孩子们会饿死的。如果非要我们家种罂粟,现在就给我们一年的口粮。”
“放心,你的孩子不会饿死的。虽然现在给不了你粮食,但我会帮你解决眼前的麻烦。”三眼蛇一扭下巴,又有两个壮汉从黑影里走出来,每人胳膊下面夹着两个孩童。大概是厌烦小孩的哭闹,孩子的小嘴全被贴了封条,只能发出呜呜哭声,四肢胡乱挣扎。
三眼蛇把一个孩童提在手上,猎刀挑开小孩的衣领,露出白皙稚嫩的脖子,对哈沃做最后的威胁,“也许你看不清,但这没关系,砍断他们的脖子,就像砍断一节树枝。喀地一声,他们的小脑瓜,就会滚落到藤蔓里,跟番瓜去作伴。你再也不用为粮食发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仅如此,我的这帮兄弟,个个虎背熊腰,长着公驴似的家伙,他们会帮助你的老婆,把你干出来的小麻烦再干回去。”
偷听到这里,我已然明白大概。那两个挟持孩子的壮汉,这几日一直潜伏在哈沃家附近,寻找机会绑架他们。哈沃夫妇似乎察觉了蛛丝马迹,整日守在家里,看护着孩子们。毕竟,小镇上人来人往,再猖獗的歹徒,也不敢大白天闯进门抢人。众怒难犯,何况是干这种本就需要掩人耳目的勾当。
然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断不得柴米油盐。于是夫妇俩趁着天黑出门,偷摸来到田间劳作,以为这样就能暗渡陈仓。结果还是被盯梢的人发现,及时汇报给三眼蛇。这才促使三眼蛇带人匆忙离开木屋。
他们寻着煤油灯光,摸到咖啡树丛里抓人,恐吓人甚至打人。另外两个壮汉,则趁机潜入哈沃家里,绑架熟睡的孩子。面对眼前的困境,哈沃绝望了,唯有痛哭着顺从。
绑架孩童的两个壮汉,把人质丢在地上,朝哈沃的妻子走近,在胸脯和屁股上肆意乱摸,满脸淫笑着,“三眼蛇大哥,虽然这小子屈服了,可我们两个还没跟他算账。害我们苦守在他家附近,风餐露宿好几天,难道不该表示一下歉意!?”
“咱们的木屋里,已经有一个娘们儿,回去之后够你玩的。”
“可我等不及啦,现在就要干,”说着话,他解开裤子,对同伙吆喝道,“来,你们两个帮忙,把她抱起来,分开她的腿。”
三眼蛇纵容着手下,在哈沃的面颊猛踢一脚,“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这四个娃娃去了外婆家。等你乖乖播种好罂粟,我们会把这四个小崽子还给你的。不然的话,他们就只能被卖掉,给人去做娈童,或者新的器官。干这样的买卖,我们可不缺老客户。听清没有?”
三眼蛇又在哈沃的面颊踢了一脚,对已然屈服且无力反抗的哈沃凌辱着,命令着,“明天就开始干吧!早点把家里的甘蔗林砍光,别等我们动手。你已经看到了,我们可不是来帮庄稼佬干农活的。”
月光映在我的眼眸,映在我的手指,映在锋芒的箭尖上,猎弓已经被我拉成满月。我不需要看清“猎物”的面目,只需锁定他们的身影,松开我的勾指。
嗖地一声,箭矢飞了出去,像一道乌黑的闪电,破开无声的夜光,在草丛中窜出,在瓜藤上飞驰,穿过咖啡树的缝隙,直刺入一个壮汉的后心。
哈沃的妻子被人揪住头发,捂住了嘴巴,在三个壮汉中间徒劳地挣扎着,悲愤地呜咽着,直到强暴她的壮汉全身一抖,猛地僵直在面前。赫然间,一支锋利的箭头从他前胸透出,滴落刺眼的猩红。
幽幽月光下,几个同伙顿感诧异,“他怎么了?”
“——射啦?”
但很快就有人看清事态,惊声尖叫起来,“天呐,他中箭了。”
嗖,又是一支箭矢,带着毫无商量的劲风,从这个“多嘴”的壮汉的脖颈刺透,令他身体一抖,栽倒在地上。
我弯腰搭箭,像在山林里打狐群那样,迅速地移动着,以猎群为圆心,利用先发制人的优势,试图再给出一箭。
三眼蛇的叫喊声随即传来,“快卧倒!他娘的,有人在偷袭,朝咱们放冷箭。抓起那几个孩子,挡在胸前,以口袋队形包抄过去。”
哈沃和他的妻子,疯了似的爬起来,抢夺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己的孩子。我心下一沉,为哈沃夫妇感到担忧。这些凶残的暴徒,会为了自保用猎刀砍杀他们的。
“兄弟们,听我的口令,一齐放箭,别让他们逃跑。”这一次,是我在喊,故意加粗了嗓调,带着庄稼汉的兴奋与战意。他们要包围我,我就要“包围”他们,看谁不怕死。
一个贪生的壮汉匍匐在地上,用猎刀砍下一颗番瓜,顶在头上急声怯气地说:“蛇老大,咱们遭埋伏了,赶紧后撤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是啊,他们就要包围过来啦!这黑灯瞎火的,乱箭齐发,咱们挡不住的!”
三眼蛇在地上恨恨地捶了一拳,咬牙切齿下达了命令,“撤!迅速后撤!”
他们撅着屁股,像运动员抢跑似的,丢开手里的孩子,朝咖啡树丛后面狼奔豕突。我快速移动着身形,抓住又一轮优势,对他们穷追猛打,加快冷箭的连续射击,好让他们对我的“包围”深信不疑。
我弯弓搭箭跳跃着,向猎物追逐着,掠过哈沃夫妇身边时,对他们低声催促:“带上你们的孩子,离开这座岛屿。”
不等哈沃夫妇从惊惧中缓过神来,我已经消失在他们家的咖啡树丛,朝着三眼蛇一伙人继续追击。
跑出咖啡树丛的过程中,我不断变换角度,甚至腾空而起,对准猎物的身影放箭。有个家伙被树枝绊倒了,脱手的猎刀也顾不上捡,仓惶着在地上乱爬。
我落在田沟的瞬间,娴熟地抽出一支箭矢,搭拽弓弦“嗖”的一声放射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前面那狗熊似的家伙,屁股上立刻开花,惨叫着翻滚不止。
快速跟进到他身前,拔出匕首对他喉管一抹,热血喷薄而出,就像结果一条重伤的狼。重新收好匕首,朝着下一只猎物猛追。第二个家伙发觉自己落后,成了最易受到攻击的目标,索性急速变向,向右前方奔逃。
这个糊涂鬼,大概吓坏了,或者是太精明,不愿再跟着前面两个同伙,尤其是跟三眼蛇跑在一起。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不是“重点”,可以逃脱干系。直到我追上最短的狩猎半径,一箭射入他的肋骨。毫无疑问,这个角度足够刺穿他两处内脏。
三眼蛇带着两个手下,跑出咖啡树丛之后,快速潜入甘蔗林,诡秘地埋伏起来。幽暗的夜光下,他愤恨地咬着牙齿,跟缩在杂草里的同伙嘀咕:“妈的,中计了!咱们就不该逃,哪有******一群人在放箭。我说那声音怪怪的,听上去有点耳熟,多半是贝壳那个混蛋。只有他这种‘庄稼佬’,才会像这样默不作声地追杀我们。”
趴在左边的同伙气恼地抱怨道:“这下可槽糕啦!他八成是已经知道,咱们把他卖给狗头人做交易。现在倒好,回过头来找咱们算账,可是咱们呢?还在跟庄稼佬的娘们儿碰屁股,裤子都没穿好,而且只带着******猎刀。”
趴在右边的同伙更是怨愤,“要巫虎早点把军需库打开,给咱们人人佩枪,进入战备状态,咱们就不用像这样狼狈,被几支冷箭追着乱跑。随便开几枪回击,足够吓得他掉头鼠窜,而不是咱们。”
三眼蛇气恼地骂道:“说这些话还有个屁股!既然弄清楚就他一个人,而咱们有三个人,那么就利用这片甘蔗林,把他引诱进来,使他的弓箭难以射击。我们也好一拥而上,把他给宰了!”
甘蔗林很稠密,尤其在夜晚,人一旦钻进去,可以快速隐蔽,而且不利于放箭,只能顺着垄沟低空近射。我匍匐在石头上,凭借较高的地势,看一眼甘蔗林的布局。四四方方,长在丘陵台阶上,大概10亩地的样子。
确定猎物就藏匿在里面,打算跟我玩请君入瓮的把戏,我心底不由冷笑。他们大概忘记,我不仅是他们口中说的叛逃佣兵,一台杀戮机器,我还是个庄稼汉,种甘蔗的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