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一大早便接到何年希的电话,说是改变主意要接我一起去机场,我考虑后拒绝,他没再勉强而是不停叮嘱带这带那,唠叨的程度快赶上我妈。临出门时电话又响,手忙脚乱一看居然是欧铂铖,心想他应该是前几天因为董恺的事耽搁现在才回复,忖度是否接听时又想起昨晚微博的事就狠心不予理睬,铃声戛然而止的时候仅有悔意,一恼怒便将买给欧铂铖的外套塞进了行李箱。
【没错,我在赌气。】
我和何年希碰面时比电话里多了一丝尴尬,接过机票,头等舱。
他感冒了,不停地咳嗽。谁也没再提照片的事,而我一直犹豫是否将买给欧铂铖的外套给何年希穿,反正带来就是想给他,可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飞机上空调吹得很冷,找空姐多拿了一张被单依然冷得发抖,好不容易出了机场成都的低温夸张得令我想哭,双脚舍不得迈出大厅,外面冷空气逼得我躲在里面,何年希倒很温柔般用重感冒特有鼻腔哄我出去。随后出了双流机场,接待车已在门口等候,助理一打开车门我便立马钻进去,双手哆嗦发抖环抱自己抱怨问:“四川怎么这么冷?”
何年希吃力轻笑将助理递来的围巾套在我脖上,沙哑责备:“之前不都跟你说了,要多带点衣服。”
我理所当然接受他的雪中送炭,小声嘀咕:“我哪知道……”
车里的暖气很快起作用。何年希大概太累导致眼睛睁不开,助理坐在副驾驶扭头问是否直接去酒店时他的头已经靠在我肩上,沉沉的。这时车厢里很安静,我向助理点头示意不忍惊醒刚入睡的何年希。车子快速向成都市区驶去,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到达酒店幸亏房间已提前安排,晚餐也是送到房间里吃的,临睡前何年希给我说了声‘晚安’后才疲惫离去,他住在隔壁房。
成都很冷,雨后更冷。
人们都躲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像馅足的粽子,这座城市我从未来过,陌生却时常听闻天府之国美食琳琅满目,美女帅哥遍地是。四川人民自从‘5。12汶川’地震后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般将吃喝玩乐的精神愈加发扬光大。
每次部门组织出差,同事一听是成都便挤破头争名额,现在终于明白为何。
蒋公子总意犹未尽嚷:“大家只知苏杭出美女,哎哟喂,四川那叫‘仙儿’。”
我会反驳:“也不见哪个皇帝跑去四川微服私访。”
他听后立马愤青文艺范摇摇伸出的食指叹:“哎,蜀道之难难遇上青天。”
回想于此嘴角不禁扬起,慢慢靠近窗边大力拉开布帘,硕大的玻璃窗笼罩层白雾,探手轻轻触碰玻璃,凉渗渗。我将头移过去侧脸胆怯紧贴玻璃,第一次冰得哆嗦,第二次逐渐适应闭眼享受这刺激细胞的快感。
【欧先生,您在做什么呢?】
我至始至终都喜欢称呼他‘欧先生’。
虽然与欧铂铖相处后的感受和以前独自闷骚的感受不同,可他身上依然有种神秘气息诱惑着我。
我的欧先生,暗恋了他多少年,自己也记不清。
结了婚,不敢告诉他。
离了婚,也就没必要说了。
埋藏心里,自己知道就算了。
哎。
轻叹一声,轻得飘渺,轻得无奈。
翌日,我是被热醒的,大概空调温度太高。昨晚做梦了,至于内容怎么也想不起来,躺在床上伸懒腰刹那突然想到银杏树。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滑动屏幕解锁,十一点,肚子的确饿了。
何年希早上八点半给我留了一条短信,内容是醒后联系他助理。
我懒洋洋起床梳洗完毕后照着他的安排行事,午餐在酒店吃的,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看见酒店大堂华丽的装饰布置,我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
何年希的助理姓张,做事很踏实,他问我在成都有没特别想去的地方,如果没有就照着何总给我规划的行程玩。我透过窗望外面阴霾无光,扭头对他说:“不用了,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我在他神情顾虑之际利索起身重回房间换了件厚毛大衣,裹上围巾,挎着小包便大步走在街上,凛冽刺骨的狂风一扫将卷发又吹成另种造型,双手赶紧把大衣拉紧,风依然从腿下窜上来,一冷颤居然回忆起昨晚的梦,我梦见自己怀孕了,可孩子并不是由细胞开始发育,手指隔着平坦的腹部只能触摸他长长的脊椎,是个男孩。
我行走在交错的街道上也不知道该往哪去,生怕呆会儿找不到回酒店的路。走街串巷花了一个钟,最后在一家客喧如潮的老字号凉皮店停住脚步。我能听懂绝大多数的四川话却不会说,坐下点了一份伤心凉粉,老板和伙计听我说普通话居然满脸羞涩,他们用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回应我,可最后又变回成都方言,我很喜欢四川人,虽精明却好客。
凉粉细嫩清爽,佐料香辣味浓。
我在专注于吃的同时感觉有身影坐于对面,凉粉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抹鼻涕抬头看到了何年希,他将一杯热咖啡推到我面前静坐直至吃完。我们出了店他接过张助理递来的黑色大衣轻轻搭在我身上,瞬间身子感到暖和,我喝了一口咖啡,很香。
我们一行人走在拥挤的街道上。
“还冷吗?”何年希的鼻音似乎更严重。
我捧着咖啡杯摇头,心里却想用自己暖呼呼的手去捧他冰凉的脸颊。
下一秒,他突然对我说:“跟紧点,不然丢了。”
我听出是开玩笑,立马现学现卖用成都口音矫情回一句:“好烦哟。”
他茫然几秒后爽朗大笑,我也被自己刚才做作的嗲声弄得不好意思。
接下里我们去了锦里。简单来说就是紧挨武侯祠的一条商业气息浓厚仿古街,蜿蜒曲折的街巷里茶楼、戏台、客栈、酒肆、酒吧、小桥流水、风味小吃、工艺品、土特产等等体现四川民风民俗特色。我们在一家主题酒吧里静坐休憩,我望着来来往往的中外人群很彷徨。何年希似乎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却不开口问怎么了,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张助理对他说晚餐已经订好。离开时锦鲤深巷灯火阑珊,看来今晚会非同寻常般热闹,这里的人情味让我莫名感动却不留恋。
晚上我们吃了正宗四川火锅。
好吃,真的好吃。
出了饭店,浑身火锅味让我嫌弃自己,吃撑了。走在街上又是一阵寒风袭卷冷颤哆嗦,商铺外的圣诞树上霓虹彩灯不停闪烁,整一天只有夜晚才感受平安夜气息。我们误打误撞进了小巷,脚下软绵绵,听声音知道是树叶,抬头一望仿佛进入童话世界,路灯将小巷映成澄黄色。
我愣在原地,何年希见状问:“怎么了。”
我低头不语拾起地上的落叶发呆。
“银杏是成都的市树,这个时节还能看见真难得。”他也为这梦境般的景观惊叹。
切料又刮起冬风,夜幕中的银杏叶如雨纷飞在灯光照耀下金灿灿,再次覆盖早已铺满街道的树叶,就像一层厚厚的金毯,踏在上面很舒服。
在路灯光下回望一米外的何年希,寒风中我的身体在抖,心也在抖,没有只字片语只是微笑。
他不知道我为何而笑,静静陪着同样沉默无语。
“你今天生意谈得怎样?”我漫不经心问,喉咙里的热气在冷冰的世界里腾空。
他回了一个笑脸。
我低头摆弄手中银杏叶,呐呐自语:“欧铂铖,我想你了。”
许久,身体被热气裹住。
何年希从后面将我拉进他的大衣里,他的体温异常滚烫,发烧了。
“平安夜快乐。”
耳边传来他的沙哑低语。
而我手中多了一个小苹果。
“平安夜快乐。”
我望着漆黑寂寥的远方重复。
这话却不是说给他的,而是欧铂铖。
【欧先生,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