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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下田

季柔仔细打量手里的竹简,很新,而且竹简的制作的很简单,几乎没有一点美感,季柔猜测这是孙武自己做的,因为孙武很穷,买不起竹简,竹简上的文字应该也是他刚抄写不久吧!居然连名字都没有抄下来!也太不认真了吧!看到这里,季柔开始觉得孙武是在骗自己,故意拿一个破书找自己麻烦。

正要把竹简砸向孙武,就听到孙武那依旧平和的嗓音,“不要仅凭外表就去判定它的内在价值,越是有价值的东西,看起来往往越没价值。”说着又拿起佩剑提醒季柔。

季柔看到孙武的佩剑,顿时没气势了,孙武的东西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其实这也怪不得孙武,他实在是比较贫困,从齐国流落到吴国,他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快过不下去了!哪里有功夫去美化自己的书。

“姑娘要是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一名将军,就请仔细的读一下,如果不想,那么孙武就把它放回去。”孙武又把手伸了过来。

“哼!”季柔看到孙武那副令她讨厌的表情,突然间想通了什么。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去读这卷兵书吗?”季柔再次露出鄙夷的眼神。

孙武不说话,自己被看穿了!他也没想到季柔那么聪慧,或者说自己的表现太拙略?孙武不得不考虑一下,下次再向人推荐自己的兵书的时候,应该换个方式。

季柔打开竹简,随意扫视一眼,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孙武背对着季柔,但是从季柔的逐渐沉重的呼吸声和手握竹简发出的“咯咯”声,他已经能猜出季柔的神色变化。

季柔目光炯炯,盯着竹简上的每一个文字。

竹舍内陷入宁静,窗外竹叶落了一地,被秋风扫过,又落了一地。

突然,季柔颤抖着把竹简放在竹案上,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激动的的神情回头问孙武,“此书从何处得来?”

孙武被吓了一跳,季柔那表情是要吃人呀!

“既然都读到了,何必再追问它从何处得来?”孙武已经从季柔的反应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心中很是高兴,但是他还是压制住内心的喜悦,故作高深状。

季柔也努力压制自己体内翻腾的热血,作为一名军士,而且是一位有学识有修养的军士,能看到如此优秀的兵书,怕是一生最大的幸事。

季柔来到孙武面前,一整衣袖,第一次弯下了她的小蛮腰,恭敬的问道:“不知先生从何处得到此兵书?今日小女子季柔得以观之,当是莫大荣幸,若先生愿意将余下兵法一并拿出给季柔品读,季柔感激不尽。”

孙武从未见过季柔如此恭敬守礼,他一直以为季柔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病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季柔再次恭敬的说,“恳请孙先生取出余下兵书。”

孙武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脱口而答,“还没写完呢!”

“什么?”季柔反应很强烈,全然不顾自己是一介女子的形象。要不是孙武面前有竹案存在,她都趴到孙武身上了。“还没写完!先生的意思是著书的人就在此处?是谁?先生能否为季柔引荐?”

一连被季柔问了这么多问题,孙武也有点儿迷糊了,他差点儿就忘记了,这部兵书就是自己写的。想了想季柔的问题,孙武才猛然记起来。

“此书是孙武所著,原本会有几十篇,但是如今才完成两篇。”

季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神不停的变换着。当她听明白孙武的回答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愤怒,非常愤怒,季柔从小到大最厌恶两种人,一种是轻视自己的人,对待这种人,她一般都会打的人家不敢轻视,另一种是欺骗自己的人,对于这种人,她通常是拔剑杀了他。

孙武发觉季柔有些异常,她似乎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孙武连忙解释道:“此书确实是孙武所著,姑娘要是不信孙武,可以在此地多留一阵,待孙武完成余下兵书,再由姑娘评断。”

季柔一言不发,顺手摸到剑柄,拔剑出鞘,朝着孙武就刺去,最终季柔的剑插在了孙武面前的竹案上。

剑身映出寒光,在孙武平静的脸上来回晃动。

“虚伪小人!”季柔怒气冲冲,几乎要咆哮了。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这么好的一部兵书,放在谁手里都不会轻易拿出来跟他人分享,可是她仍然十分生气,因为她觉得孙武不该欺骗她。

“请姑娘相信孙武!”孙武也开始恨自己,自己脑袋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会想起来把还没写完的兵书拿给她看,这可是要杀死自己的敌人呀!自己的全部心血,几年来的成果,就换来她的拔剑相向?实在太不值得了。

“啪”的一声,竹简被季柔拍在孙武面前,孙武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季柔又怎么了。

“虽然季柔只读了两篇,不过千言,但是季柔看得出来,此书虽短,却字字珠玑,暗藏天地。若为将者得之,定可凭此兵法统率三军,征取天下也不再是梦,你一介山野村夫,就是读了几部书而已,怎么能写出这部兵书,不要再欺瞒我!在我还能控制着自己不把剑刺向你的时候,速速告知我兵书从何处得来。”季柔激动的握剑的手都在颤抖。

为了得到兵书,她也是拼了,不过威胁人这种事她干得不多,显得有些不自然。

孙武自知难以跟此时此刻的季柔解释清楚,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为自己辩解。

只见孙武放下手里的书简,面向季柔,在季柔挥剑之前,抢先一步道:

“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故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孙武声情并茂的演说自己兵书的下一篇《谋略》,他觉得只有用事实才能证明自己,事实上也似乎是这样的。

季柔整个人都沉浸其中,她喜欢读兵书,所以,她深解其中的奥秘,听孙武一席话,抵得上她先前读的所有兵书,连带着受到影响,她觉得孙武的声音也变得很迷人。

季柔好像着魔了,呆呆的坐在原地,突然,她从孙武面前抢过竹简和笔,凭借她过人的天赋,硬是很快把孙武刚才诵读的兵书给默写了一遍。而后便一遍又一遍的品读,完全无视孙武的存在。

孙武认为问题解决了,季柔的表情也已经足以证明自己的兵书是真实的,可是他只猜对了一半,季柔是对书中的言论自是深信不疑,视为真言,但是能写出这种言论的人,真的是一个连仗都没打过的年轻人吗?季柔一直认为孙武太年轻,她却没有注意到,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年轻。在孙武看来,季柔年龄这么小,又是一女子,能在军营待下来,还有这么高的学识,的确令他另眼相待,这样一个人,即使是一位女子,未来也不可限量,这也是孙武会把自己未完成的兵法拿给季柔看的一个重要原因。

季柔不再追问孙武了,她再次拿起竹简,坐到离孙武远一点的地方认真研读。

竹舍里又陷入安静,竹舍外竹叶“飒飒”作响。

罗浮山地处江南,吴国都城——姑苏城外,这里四季并不分明,当下已是深秋,但是所见之处依然绿水青山,生机勃勃,孙武一身简装,束发,行走在山林里的小径上,脚下踩着松软的落叶,发出极其轻的声响,腰间的[龙泉]宝剑很是显眼,至少在季柔看来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去田地劳作,为何还要佩剑?装侠士!

季柔十分不解,现在吴国不是对兵器进行管制吗?孙武这般带剑出行,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是个剑士吗?而且季柔还知道,因为欧冶子大师新的铸宝剑流落在吴国,各个诸侯国都有很多剑士偷偷地来到了吴国,有的甚至派来了刺客,只为夺得一柄宝剑,像孙武这般,很容易就会被别人盯上,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季柔是一身素装,走在孙武前面,白色的衣裙很是惹眼,连走在她身后的孙武都看不下去了。

“不是说好去下田吗?为何穿的这么庄重,又不是去祭祀!”孙武小声自语。

季柔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孙武一眼,远远看来,是那么风情万种,离的很近的孙武,却只感觉到季柔的怒火。

下山的路并不算太远,季柔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待在一座什么样的山上,沿着小路,很快就来到后山山下。

季柔看到站在路口等待着的吴娘,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衣裙随风而舞,令四周美景黯然失色。

吴娘放下手里的水罐,笑着来迎季柔。

“吴娘安好。”季柔恭敬施礼。

“姑娘真是老妇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吴娘说,“也只有姑娘才能配得上这么高贵的衣饰!”季柔的衣服本来就是孙武出钱,吴娘亲自去买的,为此她可是走了很远的路呢。

季柔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感到不好意思。“吴娘莫要取笑季柔。”

“谁会取笑这么一位美人,老妇是实话实说。”吴娘拉着季柔的手说。

孙武这时在一旁提醒道:“还要去田里呢!我们可不是去赴宴会。”

季柔听出孙武在针对自己,便瞪向孙武,她看到的只有一个高大的背影。

孙武已经提着水罐向前走去,边走边唱:

有美人兮,宛若清扬;

山风迎兮,邂逅相遇;

晨露涤兮,着我盛装;

盼君子兮,共聚庙堂;

……

有吴娘在身边,季柔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她暗暗发誓,等她打败孙武后,一定不会马上杀死孙武,要慢慢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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