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一连读了好几遍,时而低头思索,时而仰天大笑。过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边还有一位访客,不觉苦笑道:“让归云兄弟见笑了,孙武贤弟当真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每一句话都让伍子胥收获良多。”
两人交谈一番,伍子胥越发认定归云才识不低,于是便有了挽留之意,毕竟此刻他正需要用人。
“不知道归云兄弟可否在此逗留几日?也好让伍子胥好好招待归云兄弟一番。”
伍子胥有意留归云饮酒,归云却执意离去。
“不知伍先生可有什么话让归云带给孙先生?孙先生近日忙于著书,不便下山。”
伍子胥也知道归云不是平凡之辈,只怕是已经看出自己的意图,为了避嫌便想尽快离去。伍子胥也不强留,思索片刻,对归云嘱咐道:“转告孙武,伍子胥定不负所望,让他蓄势以待。”
“诺。”
伍子胥从后门送走归云,便立刻赶回演武台,台上战况依旧激烈,他强忍着激动的心情主持完比试,演武一结束,伍子胥便换一身装束,从侧门进入旁边的公子光家里。
归云离开伍子胥的家后,又去了一趟要离酒馆,拿上美酒,然后便回了罗浮山。
而守在伍子胥门外的离巫兄弟,一直等到傍晚,围观的剑士都走完了,他们还是没有等到归云。
“大哥,那个人没有出来,一定是因为剑术不错,被伍先生给招募为门客了。”有军士推测道。
离巫吐出嘴里的一节干草,心有不甘,愤愤的说道:“有了伍先生这道护身符,咱们兄弟就难办了。”离巫陷入思考。
身边的军士道:“大哥,那伍先生之才你我有目共睹,有他在,我们吴国定然可以强胜起来,今日他把那个剑士招为门客,一定也是为了我们吴国,所以……”
“所以就此作罢?”离巫瞪着眼,气势顿时让身边的兄弟们低下了头。
“大哥……”
离巫怒气冲冲的转过身,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罗浮山上,无惧仍然在不停的刺面前的细竹,此时的他气势内敛,运剑沉稳,一柄三寸宽的青铜剑已经能够做到次次击穿竹子中线。
归云见到无惧在练剑,便慢慢靠近无惧,他也能感受的到,无惧的进步不比他慢,至少无惧的那份专注就是他难以企及的。
归云脚步很轻,踩着竹叶走近了无惧。就在两人相距一丈多的时候,无惧突然转身,拔剑。
一道青光刺向归云,归云眼疾手快,拔剑横在胸前。
无惧的剑尖被归云挡住,无惧目光扫过归云,最终停在了[龙泉]剑上。
果然!无惧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孙武佩剑,一开始还挺奇怪,直到发现归云也不在,他便有了猜测。只是他不明白,先生为何单独派归云外出?
是因为他比我强吗?无惧目光一紧,手里剑被收回,接着变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朝着归云斩去。
“要比比吗?”归云嘴角上扬。后退一步,收回剑,然后挥剑迎击无惧。
你来我往,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归云并没有仗着[龙泉]剑的锋利直接斩断无惧的剑。而无惧也不是真正对敌似的杀气腾腾,两个人只是剑术上的切磋。
竹舍里,孙武坐在门口盯着归云和无惧两人,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季柔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孙武在发楞,也挺好奇,盯着孙武看了半天,然后顺着孙武的目光看到了归云和无惧。
无惧的剑比归云的剑重,可是出剑却不比归云慢,一剑刺出,归云连忙避闪。无惧跟着剑势冲向归云,连续几击,一时间竟然压制住归云,让他无瑕反击。
“姑娘以为他们二人如何?”孙武头也不回的问季柔。
季柔回答道:“无惧在剑术一道潜力非凡,日后不会弱于你我。至于归云,就看你希望他成为什么了。”
“姑娘果真蕙质兰心!”孙武由衷的赞美道。
“哼!”季柔压根不给孙武好脸色,拿起剑就走向正在交手的归云无惧,轻而易举的就破开两个人的缠斗。
然后三个人打了起来,季柔一个打他们俩,丝毫不落下风。
对于归云兄弟和无惧兄弟来说,罗浮山上的生活依然痛苦,每日超强度的训练耗干他们最后一丝精力,可是剑术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一段日子下来,归云无惧二人已经可以刺中飘落的竹叶。
可是在季柔眼中……
“让他们再练三年吧!”
几天过去了,姑苏城了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入夜,姑苏城变的很安静,即使是外来剑士也不会再到街上游荡,一来是吴国采取了新式政策,夜晚街上有甲士巡逻。一旦被巡逻士兵捕获,即使无事也要非一番周折。二来,吴国也没有夜景和夜晚经营的市集,外出也无好事可干。
在姑苏城的北部,有一座宫殿,那里灯火通明,甲士林立,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在这里逗留,因为这座宫殿名为吴王宫。南方,与此相距两里,便是伍子胥和公子光的府邸。这里也同样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管弦之声传遍方圆一里。
伍子胥在宴请这几日比剑胜出的剑士,一同陪同的人有公子光,还有吴王僚的一位弟弟——掩烛。
掩烛今年有三十多岁,面色微红,体态较肥胖,一双大眼睛却很有精神,不时的去打量在座的诸位剑士,他本人也是一位爱剑之人,怎奈天赋不足,修习剑术已经数十年,依然武艺平平。但是他对剑术的热情不改,一直在寻找剑术超群的剑士,企图招为门客。
看着满座威武不凡的剑士,掩烛暗自庆幸,自己真是来着了。他为了能参加这场宴会,可是没少在他王兄面前说好话,正好赶上吴王僚不喜欢到公子光这儿来,便派他来了。
掩烛在吴国地位并不算好,他的上面有哥哥吴王僚,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所以很难有大的作为,下面有王侄庆忌,他没有丝毫竞争力,举国上下没有获得一点威信。
此次就是一个绝佳的机遇。掩烛如此认为。
“来,诸位剑士,本公子素来敬重剑士,愿诸位凭借一身武艺,在我吴国大地上建立一番功业。”
掩烛举起酒爵,满邀剑士。
公子光第一个举起酒爵,然后伍子胥。所有的剑士都回应道:“愿为吴国建功立业,愿为公子赴汤蹈火。”
“哈哈……”掩烛很高兴,所以笑的很嚣张,可是他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公子光脸色变了又变,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伍子胥瞥了公子光一眼,便把目光转向掩烛,阴沉的面容霎时露出微笑。
“谁人不知吴国有两位人杰,一是那勇士王子庆忌,另一位便是公子掩烛,伍子胥为了我吴国万千百姓,敬公子一爵。”
掩烛笑容可掬,可是嘴上仍然说着:“本公子可无法和我那侄子相比,他是勇士不错,可若要论起治国理政,本公子敢断言,吴国无人能及你伍子胥。所以还望日后伍先去为我吴国尽心尽力,待我吴国强胜之日,我必亲自挂帅伐楚,为伍先去复仇。”掩烛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旁边剑士听到无不感动,纷纷表示愿为吴国先锋,为公子掩烛征战疆场。
衣袖中,公子光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颤抖不止,但是他的脸色却平和如常。
待众人平复了心情,伍子胥问掩烛,“公子今日可层见到王子庆忌?为何不见他来,子胥本想请王子检验近日成效,也好为诸位剑士指点一番。”伍子胥失望之情表露无疑。
掩烛看了看在场的剑士,见大家也都挺失望的,便开口道:“想必伍先生也知道我那王侄,一生唯好武力,不喜欢咱们这一套,而且近日他还有别的任务,不便外出。”
这话到了在场的剑士耳中,总感觉是人家庆忌看不起自己,虽说庆忌勇猛众所周知,可真正摆出来当做筹码就有点儿让人不舒服,毕竟在场的都是剑士,一辈子拼的就是一个虚名。于是宴席的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掩烛似乎发现了这一变化,赶紧解释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自从那越王进献上铸剑名师欧冶子的铸剑,我们吴国便被盯上了,所有人都想得到它,于是我王便特意修建了一座‘剑楼’,此时公子庆忌便是去守那‘剑楼’了。”
众人听掩烛提及欧冶子的铸剑,顿时一个个的眼神火热,好像看见了美丽诱人的优伶。
“本公子知道诸位皆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剑士,名剑士就该佩名剑,所以,只要日后诸位能够为我吴国强盛出谋划策,勇于进取。本公子向诸位保证,必定让诸位如愿以偿。”
掩烛的话再次在剑士中间激起一阵热烈反响,宴席也进入了高潮。
公子光现在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他早就知道吴王僚一派的人在暗中对付自己,可是像掩烛这般明目张胆的来他家耀武扬威,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碰——”
公子光的酒爵落在酒案上,惊动了许多人,掩烛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瞥了他一眼。
“光公子是觉的酒太差吗?要不我命人去我府上取一些陈年佳酿来?”
“不用。”公子光起身,“本公子府上还有珍藏,这就去取来。”
公子光离去,伍子胥也随机找个理由离席。
伍子胥在后院找到了公子光,他正在捶打一株柳树。
“王僚兄弟着实可恨!这个竖子!吴国迟早亡在他们手里!”
“公子,所以上天才要公子举大事,此行不但为己,更是为了祖宗基业,为了吴国千万百姓。”伍子胥悄悄的来到公子光身后。
“对!”公子光凶光毕露。
“伍先生的计策是否万无一失?那王子庆忌可是号称万人敌呀!咱们的人手是不是少了一些?”公子光隐隐有些忧虑。他有足够的理由去相信伍子胥,可是一想到要从老虎嘴里拔牙,他也有理由担心。
“公子尽可安心,此计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即使那庆忌再勇武难挡,以他一人之力,也决计破坏不了我们的计策。”
还有一句伍子胥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较量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让那庆忌再读上二十年兵法,也休想赶上孙武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