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风吹过山林,跨越江河,散于村落。
当黑暗已久的天空再次亮起之时,众多的农家小民走出了矮小房屋,他们般是面目憔悴互相对视一眼,伸出枯黄如枝的手臂向天喃喃祈求。
这里是山槐村,村子不大不小,位于一处高平宽阔之地,前有水后有山,周围尽是开满白花的山槐树。
按道理来说,此地占尽天时地利,应该是一片繁荣昌盛景色,可是眼前的村民无不面黄肌瘦,个个好像是罪人一般,并且村口堆满了骇人的家畜枯骨。
“咳咳咳!”
忽然一颗羊头白骨被踢开,从众多热闹的村民中,走出来一位披满黑布的婆婆。
婆婆让众多村民心生敬畏,在她身边跟随着两个年轻女人,较长的白发说明了她的年岁,镶金戴玉的拐杖象征着她的地位。
“村长夫人,您,您没事吧?”
走到一座较高的祭台上,三人才停下脚步,一个年轻女人想要伸出双手搀扶婆婆,可小巧的十根手指还没展开,却被另一个年轻女人制止了。
“巧儿,村长夫人有话说!”
“嗯嗯,呵呸!”
婆婆立正身体停止了咳嗽,顺着嘴角吐出一摊淤血,眼睛凝望着灰白的天空小思了一会。
她在世的时间不多了,而在她死之前,她一定要解救山槐村的村民,并且把村氏绝学传下去。
“大家都知道,我们得罪了山神,得罪了天,在三个月前我们误杀了蛟龙!”
婆婆的声音越发的悲苍,越发的深沉,越发的绝望。
就好似一条母龙,在为死去的儿子咆哮。
只见村民们瞬间集体跪下,朝着祭台连连磕拜,并且异口同声道,“山神息怒,天息怒,我等无心有罪!”
祭台上的婆婆点了点头,她相信山神和天会原谅他们,长夜也将会远离,只不过需要一些代价。
“想要长夜远去,农田里的庄家重新生长,我们就需要展现真诚,而真诚就是用血献祭。”
听到血这个字,所有的村民微微一震,他们抬头望着天空不再叩拜,因为今天必定有人要再牺牲。
“那,应该用谁的血,来献祭?”
瘦骨嶙峋的村民王二,忍着三天没吃饱的肚子,颤抖着身体询问道。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娃子,更是哇哇大叫了起来,“妈妈,我怕血,我怕杀人!”
“小娃子,乖,不要怕,莫再叫!”
年轻的母亲连忙抱紧小娃子,一边亲吻一边安抚,生怕他们再引起别人的注意。
婆婆站在祭台上眉头一皱,朝着人群中的小娃子仔细打量一番,忽然就眉开眼笑的指道,“你,小娃子快上来!”
母子二人一听,瞬间就慌了神,小娃子更是哄不住的大哭起来。
“村长夫人,我和大牛就这么一个儿子,您,您可不要……”
女人想起死去的丈夫,抱着儿子前扑几米后,恐惧的跪拜在婆婆面前,脸上尽是止不住的泪水。
婆婆看着惊慌中的母子二人,实在无奈的摇了摇头,急忙低沉道,“松莫急,小儿有修仙之缘,更有行义之责,我怎忍心将他献祭。”
听到这些话,母子二人才松了一口气,女人更是心存感激的连拜三下,小娃子也躲在怀里不再吱声。
不了解情况的一个中年壮汉,连忙站出来质疑道,“村长夫人,您是指村氏绝学已经找到了传人,就是松妹的小娃子?”
同时,已经有很多村民脸上挂起了问号,山槐村人口超过三百,村氏传人怎会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子?
婆婆望着众多村民,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有修仙的机缘。”
大家静默片刻好似明白了什么,母子二人又稍等一会接过婆婆传授的一幅卷轴,这便是村氏绝学望息斗气术,随后才又极速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而就在此时,婆婆找到了最适合献祭的人,她只是眨了下眼睛并没有再说任何废话,两个壮汉村民就已经把刚才叫松的女人捆绑了起来。
对于这一举动其他村民不禁大惊,小娃子见母亲被捆绑住更是抱着卷轴涕流满面,他想要拼命前进半步抓住母亲的手,可是一个中年壮汉就突然出现掂着他离开了。
“村长夫人,您,您这是?”
女人被捆绑四肢,按跪在祭台下,眼睛中透露着不解。
婆婆没再看她,只是给了她一个答案,“修仙之人,不需要家人,您可否想望子成龙?”
女人流着泪沉默片刻,颤抖道,“想。”
“我们家大牛死的早,他是被水蛇吞吃的,我希望我的献祭,能为山槐村带来光明。而我们家的小娃子,他还小,还不太懂事!”
女人的脑海里,在一瞬间划过了无数画面,那是她和家人的点点滴滴。
婆婆和些许村民,眼角也开始默默湿润,松得到了恩赐,也得到了责任。
“松,你走的放心,我们一定会善待小娃子的。而天黑之时,就是献祭良机,快把松压上祭台。”
婆婆喊完,便走动在祭台四方向山神和天请罪,开始了最漫长,最真诚,最残忍的献祭仪式。
至于祭台下的众多村民,他们回家与不回家已经没有区别,因为家无斗米,库无存粮,就连牲口都已被吃光,骨头堆满了村口。
同时由于山神和天的发难,此地已经连续三月黑夜,今日方见一天光明,农田里的庄家因缺乏阳光,早就颗粒无收。而在这长夜漫漫中,就连上山下水打猎的村民们,也都有去无回。
所以,长夜若不远去,山槐村的所有村民都将会被饿死。
“呼呼呼……”
风声!
“姐姐,虽然婆婆有献祭之法,但山槐村真的能得到救赎吗?那蛟龙是我杀的,至少有我的一份。”
灰白的天空正在重新变暗,众多村民中一个眼睛泛着蓝光的少年,心如刀割的向身旁那漂亮又成熟的女人忏悔道。
女人眨了眨眼睛,一把抱紧了少年,呻吟道,“能的,但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为民除害。那蛟龙兴风作浪,死有余辜。”
女人叫凤,少年叫岚,他们是亲兄妹,父母死的早,家里再无其他亲人,十年来大多靠村民们救济。
而三个月前的蛟龙之死,并由此引来的长夜灾难,还有很长的一段故事。
“吾呢吗黑,吾呢吗黑……”
眼看天就要再次黑了,祭台上的婆婆也越发的紧张,甚至大声念出了献祭之语。
看着婆婆的一举一动,祭台上的两个年轻女人忽然跪下,她们流着眼泪一起叩拜道,“生命召唤,血之献祭,婆婆走好!”
婆婆是山槐村的村长夫人,也是一名老巫女,当献祭之语被喊出来时,预示着她的生命到了极限。
“婆婆,松,您们一路走好。”
与此同时,祭台下的大多村民开始哭泣,并且狠狠叩拜加以深情言送。
而不多时婆婆的献祭起了效果,只见再次变黑的无尽天空上,露出了一盘血红色的圆月。这盘圆月,把血光撒遍大地,它在贪婪的吸食祭台上献祭者的血液。
随后只见松大叫一声,枯瘦的身体开始枯萎,然后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在众人不忍心直视祭台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的婆婆晃荡倒下,她那棕黄色的眼睛还没有闭合,口中还冒着热气,镶金戴玉的拐杖也折成了两节。
长夜献祭就此告一段落!
“嗷嗷……”
夜深人静,深山里的饿狼在饥鸣,祭台上已经没有了尸体,村民们也都回到了屋中休息。
至于婆婆和松的献祭是否有效,就要看山神和天的心情了,不过天上的那盘血红圆月依旧在,想必明日的光明不会再远。
“呜呜呜~”
“我要妈妈,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拿她献祭。”
小娃子被中年壮汉关在一间木房里,木房里有一盏微弱的烛光,映照着那张无比凄惨的面孔。
而在那陈旧的地板上,散落着一副古老的卷轴,它便是村氏绝学望息斗气术。
“邦邦邦邦邦邦!”
中年壮汉守在木屋外,不耐烦的敲了敲房门,声音有些低沉,“小娃子不准再胡闹,我们都不是坏人,松妹她有她的责任,所以我们要尊重她,当然也要感谢她。”
“或许,睡一觉便会重见光明,我们将不会再受长夜之灾的煎熬。”
中年壮汉沉思了片刻,把肩膀紧靠在木门上,望着血红色的圆月期待道。
小娃子听到这句话终于停止了哭闹,他使劲的擦了擦红润的眼睛,透过残破的窗户看到了那盘血红圆月。
“叔叔您说的是真的吗?那我还能见到妈妈吗?被献祭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什么?”
小娃子捡起地上的卷轴,把它重新当做宝贝,并且对未来开始幻想,他觉得母亲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是对于这些问题,中年壮汉大概都有了答案,他停顿了片刻心虚的大喊道,“小娃子相信叔叔,你母亲无处不在,比如那月,比如这风……”
中年壮汉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只剩下悲伤的呻吟。
“那月,这风……”
小娃子靠着窗户,望着有点不一样的世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