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片被时间所遗弃的沙地,没有生命,没有生息,满眼所见只是一种凝滞沉寂,单调而昏暗的景象,像罗日将栖的沙漠,也像亘古不变的沼泽。空气中有波纹荡漾,一只纤白如莲的手伸了出来,接着手的主人也从禁咒结界之外踏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位貌惊天人的军美男子。
“这里就是?“撒旦叶掸了掸落到身上的细沙,不满地扫视周围。“一派末日景象。”
“本来就定格在末日那一刻,走吧。”索梅拉似乎已习惯这里的环境,拉着他往前走。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只有他们的脚步声,直到他们停在一块高大的石碑前,看到了伫立在那里的另外一个人。
“这小子果然在这儿。”虽然只见过一次面,撒旦叶却能从背影一眼认出那位冷峻的圣骑士。“莱茵哈特大人”索梅拉走前一步叫道。圣骑士转过身来,神色冷峻地看着索梅拉,直到亡灵法师的微笑渐渐消失。他才开口问道:“你早就策划好了一切?”
“您指什么?”索梅拉反问道
“从加百列残留的记忆出现在我脑海中,到我来到这里,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的。”
“不要把人家说得这么有心机嘛。圣堂大人太抬举我了。”索梅拉从容微笑道
“给我的记事本也只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个吧?”莱茵哈特将魔法记事本扔到她面前,摊开的那两页正上演着一出末日浩劫。风过处,一切成沙,归于虚无,理想之城就这样以难以抵御的速度被蚀化,暗淡。成了另一副光景。而修罗王阿克蒙德举起那把曾开辟理想世界生存空间的破魔刀,以生命之力设下禁咒结界,从而避免了它彻底毁灭的命运。
“修罗城就是这样陨落的。”撒旦叶感到一丝惊奇,那么这里,他抬头看眼前的石碑:“就是结界设立的地方。”
“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们希望结界被打破让它再一次暴露在世人眼前。“莱茵哈特讽刺地问
“圣堂大人好消极啊,这可不像你该说的话,你高傲的母亲和勇敢的父亲可是到最后都没有认输。”索梅拉半开玩笑地说
“怎么法师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鼓动我叛出教廷吗?“莱茵哈特冷冷地说。”为了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哈,失败的实验品!”索梅拉嘲讽地笑道:“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掩藏你的野心,莱茵哈特大人,你对教廷的忠心并不会比我对它的敌意多多少。否则我就不该在这里看见您的身影。你该比我更清楚这个空间的出现对位面体系的结构会带来多大冲击,梵达希尔启示录所记载的公式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修正就完全是另外一种结果。神域的历史会被改变,而你,若不是想要成为这个改变历史的人,早已离开了这片废墟,而不是徘徊于此。”
莱茵哈特不置可否,思索了片刻,嘴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意说道:“小小的修改,要怎样的智力等级才能做到?另一个终极智天使还是创造之神米开朗其罗。”
“这个啊,既然你的父母已经打好了基础,所以这一步勉强可以交给我来做。”索梅拉毫不谦虚地说:“还有撒旦叶,这位千百年来唯一承受神王恩宠的魔族之王,你们联手,可以让这里重新恢复光芒。
“也许我不想帮他呢。”撒旦叶整理着衣袖说道。
“也许我不想让他帮呢。”莱茵哈特以同样的口吻回敬道
“哦,为什么?”撒旦叶饶有兴趣地问
“当年就是因为魔皇路德维希嫉贤妒能,对苍龙军赶尽杀绝才逼得我父亲要冒险破九域自立修罗城,今日我为何还要相信他的后人。”
这种话对拥有尊贵皇室血统的撒旦叶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虽然他本人是自负得不敬祖先,但那也仅限于他自己,换作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要杀你,连第二只手都不用出,你信不信?”撒旦叶说着眉间流动出淡淡紫光。
“传言说魔皇撒旦叶左手能驭风雷右手能控闪电,敝人不才,正想领教一下。”莱茵哈特回应他的挑衅。
“很好,那你就见识见识吧。”魔皇蕴怒地说着,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牵动。如玉雕般的手竟慢慢转成淡蓝色,细微的电流串过手臂,本来昏暗的天空忽然被云层间闪现的雷电照亮了。
“住手,你们都当我死了是不是?”索梅拉的声音变得格外的温柔,微笑着抓紧了撒旦叶变蓝的手。撒旦叶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收手了。当索梅拉不再像往常那样冷冷地慵懒地说话时,那表明她真的生气了,而一个好男人是不该惹老婆生气的。怀着这样朴素的想法,撒旦叶决定不跟这个令人讨厌的圣骑士计较。而在索梅拉手上吃过亏的莱茵哈特更不会去惹这个事。所以两个男人都不再说话。
“很好,现在你们两个可以用脑子,而不是嘴来思考一下我的提议,担负魔族命运的皇帝和魔界最伟大英雄的继承人。”索梅拉看着两人说到。莱茵哈特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石碑和上面简单的碑文——修罗众生谨记:百年之后,吾将复活,于神启记载之大奇迹日。”
那样不甘的雄心壮志又能怎样呢?如今这里已是荒城,那些追随你的子民早已灰飞湮灭,谁还来铭记你的鸿图霸业?莱茵哈特禁不住暗自神伤,纵使留下他又能怎样呢?光复一座空城的梦想吗?他伸手去触那些碑文,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回去吧,现在回头亦可成就俗世的霸业。忘掉这里,也忘掉我是谁的儿子。”这个想法掠过心底时,他忽然感到手指冰冷,凝神看去,石碑上似乎浮着张若隐若现的脸。莱茵哈特警觉地退后一步,那个幽灵似的身影竟整个浮现出来,有些虚弱苍白,茫然又带着希翼。
“你是谁?”莱茵哈特下意识地问
“我?”幽灵迟缓地看了下自己。“我是这里的居民啊,对了,我是修罗王座下副将乌洛。”他似乎很高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乌洛?”莱茵哈特有些难以置信,这是雪贺之战那个高大问威猛的副官,为什么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那个幽灵确定地回答说:“对啊,我是乌洛。”他似乎不明白对面的男子脸上为何会有那样悲痛的神“
“你们不是全部都风化了吗?为什么还存在?”莱茵哈特抑制住起伏的情绪问。“恩”幽灵点了点头。“这里的风受了诅咒,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生命,可是我们是怨灵啊,虽然也会受影响。但是我们可以躲起来,躲到风吹不到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躲了多久。但是修罗王迟早会回来,将这些讨厌的风赶走。”
“对呀,修罗王迟早会回来,那时我们就不用躲了”
“是呀,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
莱茵哈特猛然回首四顾,周围不知何时竟已挤满了怨灵。都在用苍白却笃定的声音传播着一个信念,以至于他自己也开始相信这个事实。
“你又是谁?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跑来打扰我们的安宁。“怨灵们责问道
“我们是来结束你们悲惨生活的人。”索梅拉的声音不高,却能让每个怨灵都听到。“这位,是弗兰肯斯坦家族最后的血裔,阿克蒙德与加百列之子,莱茵哈特——”索梅拉说着看向他,满意地听见他说道:“莱茵哈特.弗兰肯斯坦”
悲惨的怨灵们一下子沸腾起来,争相靠近来看他。“你刚才说的话是否当真?”莱茵哈特低声索梅拉。“我还没无聊到来这里跟你开玩笑。”索梅拉淡然回应。
“很好,我要你代他保证魔族皇室不会向修罗城挥戈。”
“他没有选择。”索梅拉看看撒旦叶说道:“你也没有。”撒旦叶正忙着从涌过来的怨灵中间脱身。
“我信你一次。怎样才能继承我父亲的力量?”莱茵哈特下定了决心问道。”除掉这层结界索梅拉指了指石碑。”只有你的血统才能做到。破魔刀就在里面,拿起它你就能成为新任修罗王。”莱茵哈特面向石碑抽出腰际的剑。周围突然静默下来,怨灵们不解又恐惧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乌洛颤微地问
“帮你们结束这种苟延残喘的日子。从今天开始,我把光明还给你们!”他坚毅的表情伴随着石碑炸裂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了那把用炽天使之骨打造,灌注了龙神之血的刀。那把到在召唤他。莱茵哈特在急速扩展的光亮中握紧刀柄,将它拔起。霎时间,他的血像燃烧一样沸腾起来,一切的往事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身上承受着拆筋剥骨的痛苦。
撒旦叶回过神来,再一次惊讶地看着缓缓浮上空中的圣骑士。他的背后长出一对硕大的金色翅膀,额角至脸颊间出现了紫色的龙纹。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变成了左眼金黄,右眼紫红。“金羽翼,龙神纹,双色眼瞳。这就是修罗真身?”撒旦叶问索梅拉。
“据说是,他现在有龙神骨血,天使之翼,时空之眼。是修罗王和加百列的完美结晶。”
“恩,不错,这样的等级才够资格跟我合作嘛。”撒旦叶赞赏地说。“那就让我来帮他一把吧。”
怨灵们敬畏地看着第二代修罗王,难以抑制激动地叫着:“修罗王,真的回来了。”
冥界,依然是灰色的天空,单调的风。卡拉斯围着城堡无聊地盘旋了一圈然后从窗口俯冲了进去,主人自从前两天见了天空异相之后整个人怪怪地,终日徘徊在城堡外的花地里,不时地仰望天空,像在推算什么。“哎,这有什么好算的,难道还期望天空再明亮一次吗?这样的景象在冥界几千几万年也未必会出现一次,还是省省吧。”会说话的鹰独自抱怨着准备飞回树上休息。但是它忽然发现在祭坛上,冥王妻子的冰棺前竟站了两个人。看背影还是两个女人。作为冥王座下最忠心和勇敢的爱将,卡拉斯觉得自己有义务先查看清楚状况。于是它径直向祭坛中央飞去,想要看看这两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它还没飞到她们面前,那两个女人就先转过身来。其中一个还对它微笑说:“卡拉斯。”
“你,你!”卡拉斯由于太惊讶而忘记保持平衡,直直地落到地上。发呆超过一分钟之后,它立马奋力扑腾飞起来,准备大声地向主人报告。但是微笑的女人却将食指竖到唇边示意它噤声。它又一次呆了,幸好这一次没有掉下去。然后它看看躺在冰棺中的织岚。又看看站在旁边有着同样容貌的女子。只看见她将棺中人轻轻托起放入虚空中,织岚消失了,她自己却变得和棺中人一样的装扮。然后她笑了笑,对另一个女子说:“这并不难,是吗?”
“假冒者,可耻的,最令主人讨厌的假冒者!”卡拉斯正要愤怒地谴责她。对方却对它说:“这些不要告诉路西法哦,卡拉斯。”
“没门,连窗户都没有,要我欺瞒主人!”它心中这样忿忿地想着,嘴上却说:“那我有什么好处呢?你能说服主人把我变回原形吗?”
“哈哈,卡拉斯,你还是一样可爱,放心吧。我会恢复你的自由的。但是刚才的事记住保密。”
“恩,那是,那是,这可是我们的约定。”怀揣着希望的卡拉斯高兴地点头,它还准备再说点什么,大门却被推开了,主人的脚步声传来,卡拉斯又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鹰。
“卡拉斯,你不要总是——”路西法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遥望着默然立在那里的蓝裙女子,一步一步四靠近。像是生怕这只是个一碰就碎的梦。怕自己动作大一点都会从梦中惊醒。直到她乌黑的发被风吹拂扫过他的肩膀,直到他的手真切地感受到她脸上的温度。他才敢轻轻地叫一声:“织岚。”
织岚微笑看着他,他将面前的女子紧紧地抱进怀里。“我是在做梦吗?如果是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冥王温柔地低语,泪水划过脸庞。
“不是的,路西法,不是梦,我是织岚,你听听?”她的声音哽咽,将他的手贴放在心口。“听到了吗?心跳的声音,我的灵魂并没有完全湮灭。我说过,只要我还有一丝能量残存,都一定回来找你。不论是十年,百年,还是一千年。我都会回到你身边。”织岚的声音哀伤而凄美,满怀爱意感染着空气。
路西法听到了她的心跳,如此真实鲜活,他终于能确信织岚再次回到了他的面前。他温情只驻留了短短片刻,突然变得冷静疏离。“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既然有幸复生,就不该再回来。现在请你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了。”这样冷酷的话不要说泽雅,连露娜都觉得嗡地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泽雅难以置信地问
“离开这里,从此不要再回来。回到你的世界,找个好男人嫁了。这样的日子有我一个人过就够了,走!”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却仍然用近乎冷淡的口气催她。
“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为什么要嫁给别人?我要留在这儿陪你一起过,像以前一样!”泽雅忍住泪水说
“那么我们解除婚约。”他毫不犹豫地取下手上的戒指。“你只要忘掉我一个人幸福就够了。快走,听到没有?”他将戒指塞进她手中。泽雅却如被烫了一般缩回手。她想怒吼,却听到狂风吹过的声音,所有的窗户玻璃都被吹碎了,伴随着卡拉斯尖锐的惊呼声:“主人,所有的花都凋谢了”
“织岚花谢,是关于我的诅咒吗?他们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路西法,你还要避到什么时候?“她拉住他问道
“傻瓜,我不想你有事,天界和我之间已经陷入僵局,但是你加入只会跟我一起毁灭。”他无瑕过多解释,只想她赶快离开。泽雅却坚定地摇头。“不会的,你相信我,命运让我再一次来到你身边就不会让我们无路可走。如果注定冲不出这深深的地底,那么让我来为你创造一个世界!”
她在席卷而来的风暴中飞向天空,挑衅的目光直望天界,额间幽蓝花瓣浮现,容颜顿如万古冰山般威严高贵。“现在,让我们来较量较量吧,看看你们是否够资格支配我的命运!”